间盘旋的夜枭,尖啸嘎哑便似窃窃私语的冤魂。
下弦月于枝梢之间若隐若现。清辉闪烁着碎银般的光泽镀亮了林叶惊醒了沉睡的灌丛,荧荧孤光自期间扑腾而出,星星点点与与天边散落晶亮的星子遥相呼应。
晚风微凉吹来潺水声,随着半空中越来越多的萤亮这是生于夏夜死于夏日的萤火虫,它们携着光亮,在草丛矮枝间飞行,尾翼一点萤亮照得水面泛起了粼粼波光,小溪横阻前路。
他们在溪流畔的青石上落座。
“阿荆,”虞秉文忽然叫住了他的名字,以一种貌似随意口吻问他:“你介意不介意我喜欢男的啊?”
乔荆一怔,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心倏然窜出了一点火苗。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他眼前飞舞,幽幽绿光晃得他微微发晕。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若无其事地问:“你喜欢谁了?”
虞秉文转开脸,似乎在害羞。吞吞吐吐了半晌才道:“我好像有点喜欢骆宁宁。”
仿佛一泼冷水兜头泼来,满腔星火尽熄。
乔荆沉默了许久:“那挺好的。”
他最后只是这么说着。
虞秉文盯着他,小声问道:“那你会介意吗?”
乔荆奇怪地反问他:“为什么要问我介不介意?”
虞秉文哽了一下,嗫嚅道:“我觉得骆宁宁可能喜欢你。”
“你想多了,”乔荆拨去手背上一只仓皇的萤火虫,漫不经心应着,“就算是喜欢,他也只会喜欢你。”
“其实不是我觉得,是真的,”虞秉文似下定某种决心,声音一下大了起来,“是真的,骆宁宁他……他一直对你有好感。之前看电影、出去玩也都是他托我给他买票,想你们去过二人世界,结果每次都是我忍不住中途插足。”
乔荆无声笑了一下,也不说话。
流水淙淙,林叶稀疏。月光攀着云缝,银辉似晚秋的霜。
虞秉文莫名心虚。他不敢转头看身边的友人,却又觉得必须打破两人之间沉寂。
他不说,乔荆永远不可能先开口。他不说,他们之间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我们父母是同事,幼儿园小学都在同一所学校读。”话题冒得生硬,声音哑得突兀,虞秉文忍不住道:“他那时候很瘦很小,总是缩着脖子,一个人呆着角落。他性格孤僻,班里那么多小朋友,没有一个喜欢他,”他顿了一顿,小声道,“……跟高中的你很像。”
乔荆微微一愣。
“你们很像,好像只有自己就够了,外界所有的事情都跟你们无关。当然,你比他好太多,你懂得隐藏,懂得伪装,懂得再不耐烦也要与人为善。可骆攸宁他不懂,他只知道用暴力、用漠视解决一切,”虞秉文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发苦,“小时候我很喜欢逗他。恩……与其说是逗吧,不如说是欺负,藏他书包,抢他玩具。后来有次欺负过头了,他……他突然暴起把我狠揍了一顿。他那时候拳脚就挺厉害的,同学都怕他,可能因为我们父母之间熟悉,所以才会容忍我那么久。不过他那么一揍把我给打怕了,后来看到他就跟老鼠躲猫一样躲。”
圆滚滚的小胖墩被个细条的小瘦子按着打想到那画面,乔荆不觉莞尔。他也很奇怪,明明虞秉文生得人高马大,怎么打起架来老是输?他没有问,只是顺着虞秉文的话往下引:“那你们后来怎么就好了?”
“后来到五年级的时候,是刚过完年那会吧,我妈给了我不少压岁钱。我在班里炫耀了一下,结果一放学就遇到高年级的混混,被拎到小巷里勒索了。他们一围过来我都吓懵了,多少钱都拿出来了。结果他们嫌钱少,还不放过我。”虞秉文自嘲地笑了起来,“你还别说,我从小打架就不行。你别看我现在这模样,我小时候长得贼胖,平衡感又差,打起架来别人都嘲笑我像个皮球,滚来滚去的。”
乔荆安慰道:“打架也不是什么好行为。”
“是啊,不过拳脚硬点总是好的,”虞秉文道:“我那时候就被打得屁股尿流,没想到骆宁宁会突然从天而降,三拳两脚把他们全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