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死去的虞秉文又在唤他,“过来,到我身边来。”
骆攸宁不自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越过乔荆,轻手轻脚踩刚下床,双足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踏落地面的真实感,就在这时他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属于骆攸宁的身躯还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平躺着,尽管胸口略有起伏,可看起来依然像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宁宁,”死去的虞秉文在催促他,“快点过来!”
骆攸宁快步向他走去。
门缝被推大了,死去的虞秉文就站在门外。
深色的西装熨烫笔挺,领带还是他替他选的。暗红条纹交错似已然干涸的血液凝固在了上面。
他还穿着下葬时那套衣裤,看起来与生前无甚差别,除了脸色有些苍白。
骆攸宁原以为自己会哭,然而当真正面对着死去的虞秉文,他也仅是如往常那般低声叫着最最熟悉的称呼:“大虞。”
虞秉文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他指尖的温度是那么低,挨在脸上像是深冬飘落来的一枚细软的雪花。
骆攸宁问他:“你是来接我走的?”
虞秉文摇了摇头,垂臂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那么紧那么用力,可永远无法再握住明天。
虞秉文牵着他往外走。
他们一起穿过昏暗的走廊、绕到死寂的客厅,然后站到了门口。
乔荆家的门是开着。屋里昏灯暗影夜色沉沉,屋外已然天光大亮,甚至有丛荫绿树与鸟语花香,彷如另一个世界在无声的召唤。
骆攸宁想回头问虞秉文什么意思,然而站在身后的虞秉文突然猛推了他一把。
第十七章
骆攸宁一下跌了出去,摔坐砂石地上。
一径山路蜿蜒至他的面前。两侧古树繁盛,荫荫密密,遮天蔽地。道旁灌丛亦是生得无拘无束,枝杈横斜,使得原本就狭窄的山道愈发难窥前路。
他急慌慌回头去找虞秉文,可不但虞秉文不见踪影,连乔荆家的大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听到有人唤他,“宁宁。”
他抬起头,面前横出一截巨石。石面凹凸不平多是坑洞,其中坐着一个胖墩男孩。
那男孩约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剃成了板寸,像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看起来明明是很可爱的小朋友,可面色却如涂了厚厚的泥浆,显得灰白僵硬,神情也是呆滞。
骆攸宁越看这小孩越觉眼熟,分明就是幼年时期的:“大虞!”
胖小孩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挪了挪屁股,便如落在汤勺上的芝麻团子晃悠悠跳到了地上。
他开始自顾自向前走去,骆攸宁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虞秉文的家乡,童年时无数的暑假他都同虞秉文在这度过。
他甚至还记得这块石头。
以此为标志,后面那片茂密的林地便是这个村的禁地,大人们从来讳莫如深的地方。
林被称为藏尸林,林子深处更有一湾深潭,被称为葬魂潭。
那处潭水观之幽碧清澈,实则深不可测。村里水性最好的汉子都不敢来这处游泳。据说水下有汹涌的暗流、还有吞人的漩涡、更有缠人可怖的水草与嶙峋刮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