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看。秦漾看过去,糖儿又会在瞬间红着脸把头低下。
秦漾去摸他的额头,他就顺从地抬起脸来,眼神迷迷蒙蒙地看着哥哥,活像是失了神。秦漾用手背触碰他嫣红的面颊,是烫的。秦雪文当年病重时,双颊就常是嫣红的。阿爹神志不清醒的时候连眼神都是糖儿这样的。秦漾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秦漾对他说:“咱们吃过饭去趟德明药铺。”
“去德明药铺做什么?”
“我怕你病了。让姥爷给你看看。”秦漾撩开他的额发,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喃喃道,“脸这么烫……要真的是病了得早些治,不然会越来越严重。”
糖儿清醒了过来,直说不想去。他说自己没事,脸烫是因为屋里闷热,天又太燥了。
秦漾不肯依,吃过饭就拉着他去了德明药铺。
说来也奇怪,方老爷子给糖儿望闻问切了一番,说糖儿无恙,一切都好。
秦漾将信将疑。糖儿从夏天到秋天都是这样,从药铺回来后还是这样。眼看都要到冬天,就要去参加院试了。糖儿要一直这样该如何是好。他吊着的心始终没放下。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这年的院试,糖儿居然没考过,连末等的附生都没考上。
方梅知都买好了鱼虾要犒劳糖儿了,一瞧红榜,发觉糖儿的名字没在上面。她从头到尾看了三遍都没找见糖儿的名。
糖儿的先生特意坐着马车从县城赶到秦家来。老先生痛心疾首,说糖儿明明是胜券在握的,就这一步之遥竟然没跨过去。
老先生说糖儿心思不净,杂念过重,这一年来都没有专注于学业。
糖儿很羞愧,说自己愧对了师恩。
好在院试可以隔年再考。糖儿的年纪还轻,也不急于一时。家中人并没有责备他,只是让他平心静气、刺股读书。
糖儿有了教训,逐渐起贪玩的性子。他不再成天跟着伙伴瞎逛,无论在书院还是在家中都在埋头苦读。
秦漾作为兄长,没日没夜地卯足劲做活,只想着能够多攒点银子,好让糖儿没有后顾之忧。
家中清寒,尽管有很多媒人上门来说过亲事,秦漾还是一直没娶妻。他实在是拿不出礼钱,暂时也没有余力照顾妻子。他还不心急,他想等糖儿长大。等糖儿能够自食其力了,他再娶亲也不迟。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想起海棠。她自嫁到县城后就音信全无,他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秦漾以为她会过得很好,会与夫君举案齐眉,衣食无忧。
他听到她的音讯是在第二年的季春。他是在德明药铺给人抓药时听几位妇人说起的。她们说有个以前住在三水村姑娘被衙门抓了,秋天就要被问斩了。
她们说伊命不好,嫁到县城给人家做小妾后没一年,夫家就生意亏损,穷困潦倒。伊的夫君连同人贩将伊卖去了偏远的山沟沟里。那些山里的人穷,没姑娘愿意嫁过来,他们都是攒钱买媳妇的。伊想逃,每回都被抓回去一顿毒打,还被绑在炕头上侮辱。
那家简直不是人,伊的小叔和公公还碰过伊。伊好好的一个姑娘,后来就被折磨得疯疯癫癫了,有一天半夜放了把火,把这家人全给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