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镲敲了两下,徐重明翻译道:“去,两下就是去,一下是不去。”
周栎颇为不屑:“这坐个公交还得对暗号吗?”
接着徐重明吼了一句:“文羽你下来,那儿是公交待的地方,过会儿能把你压扁,这种行为简直是小昆仑里的碰瓷,还把不把我这个执法人员放在眼里了?”
眼看徐重明失了仪态,文羽不急不缓地化为人形,踩着挂枝轻巧地跳下来,与此同时,一行大鸟秩序井然地接连落在五根长短不一的挂枝上,翅站好,等着这一波乘客坐稳。
徐重明火急火燎地跳了上去,陆陆续续地,十只大鸟的背上载满了乘客,每只鸟身上有两条灰色绸带,大概是起了安全带的作用。
“有缘再见了各位,这儿的公交是的,随便坐,别客气。”
小铜镲再次铛铛铛地舞动起来,徒留几个没赶上公交的人焦灼地望着挂枝,一排人齐刷刷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文羽蓦地变回白鸟,坐到周栎头顶:“看来是定员的,不设站票。”
周栎奇怪地问:“这也没法站啊……问题是我们怎么上去?除了你。”
文羽飞快地瞥了一眼沈云檀,言辞恳切:“我可以把你抱上去。”
“不用麻烦了。”沈云檀轻声说,“人,还是自食其力比较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造一架梯子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文羽默然,他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沈云檀勤勤恳恳地砍了几棵大树,劈柴似的搞出一摞木材,再不辞辛劳地拎起斧头铁钉敲打出一架勉强入人眼的磕碜梯子。
他双翅一展,正要据理力争之时,忽然没了言语,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沈云檀的指尖忽然塌陷下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指骨,到第二个关节时塌陷止住,漂亮的指骨朝周栎勾了一下:“你怕不怕?”
“不怕。”周栎俯身吻了吻那截失了皮肉的指骨,再抬头时,神色带了几分担忧:“这样疼不疼?”
沈云檀说:“不疼,我本来就不是血肉之躯,见这些白骨还有些用处,干脆给你造一架梯子用。”
骨梢锋利,再一勾手,便柳枝抽条似的长了十几米,骨头不像骨头了,倒像是白色的软皮水管,或者细细长长的大蛇,混天绫一样绕在二人周围,等着主人的一声令下。
周栎深吸一口气,眼看着成堆的白骨映衬在沈云檀身后,白骨的一端连着这人的指尖,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他觉得清脆悦耳。
沈云檀所说的不疼当然是假的,山神的骨头没有穷尽是真,断骨不疼却是假,但是这种疼痛比起无数道天雷又显得相当不值一提,周栎是为了西王母的遗志,为了神殿下方寻求庇护的群妖,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勋章,沈云檀的初衷却是尤为可笑为了造一架梯子。
然而谁也无法否认,他这样的做法是错的,毕竟他心甘情愿,又没有以此作为资本:“你看,我为了你,作出了多大的牺牲?”
沈云檀一边重组着断骨,一边言笑晏晏:“你喜欢什么样的梯子?要不要雕花?”
周栎盯着这人皂白分明的双眼,想看出几分真话,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是在嗤笑:骗谁呢?骨头断了能不疼吗?他无非是恃宠而骄,想看看这位山神能为自己做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