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是九黎的人!”少年蓦地从属于青空的美丽中惊醒,“我是属于九黎的,不是其他不相干的地方!”
“愚钝!”老人沉沉咳出一口气,“愚钝!”
他颤颤巍巍地抓住少年的手,一字一句,都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那天上的仙人,延年长寿,来去万里自如,一朝一夕就能踏遍洪荒的每一个角落!……九黎能吗?你能吗?”
“天下之大,天下之大……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走不完分厘毫米,但有的人,却能看遍那大好河山、海上仙洲,这……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阿公!”少年唯恐老人一时太过激动,弄坏了身体,连连在他干瘪枯瘦的胸口上抚着,“慢慢讲,不要急!”
“阿公年轻时……也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了!”老人喉头“咯咯”作响,就像卡着一口不上不下的痰,“你没有见过,那天上,那云里,成百上千的仙人御剑飞行,成百上千的仙人骑着黑翅白鸟和虎鹿,从遥远的天际浩浩荡荡地飞过去……漫天的霞光啊,他们的衣带都飞扬到云上了,还有一阵一阵的花香,我形容不出来的乐声……那、那真是……”
老人似乎完全陷在了令人神往的回忆里,他大张着没牙的嘴,也不顾颤抖流淌的口涎打湿胸前的衣襟,少年也被他的狂热感染,不禁喃喃道:“阿公……”
“那样的气度……是我们九黎,茹毛饮血,在地上摸爬滚打的人能比的吗?”老人急促地吸气,喘息,“可风娃,你不一样!你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少年缓缓停下了擦拭的动作,神情也渐渐沉寂了下去,目光中颇有几分隐晦的难堪,他道:“我知道,阿公,我知道自己和大家不一样……”
老人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你少听那些人的屁话!你阿姆生你之前,本是在室的处子,不慎跌落在狂风中,就有了你……你是受上天感孕的孩子,天生就应该在天上俯视人间,而不是……”
他忽然剧烈地重咳起来,蓬乱胡须上都挂了黏连的血丝,少年面色巨变,咬紧牙关,从腰间匆匆翻出一个粗糙布包,手指颤抖地挖出里面几颗仅剩的药丸,就要朝老人口中送去。
“别给我……我不吃……!”老人的眼神中遽然放射迫人雪光,仿佛刹那间被洗练铅华的宝刀,他一把按住少年纤瘦的手腕,喘着粗气道,“看看阿公现在的样子!你是要九黎区区三百年的寿命,末了和我一样……还是去做那千年证道,万年逍遥的仙客?”
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老人,他实在是太老了,就算吃再多的灵乳仙药,也只能苟延残喘地吊着命而已,可他却用最后这一把枯瘦如柴的骨头,仿佛风中残烛的寿命,在少年的眼睛里点亮了一束熊熊燃烧的火光!
“……好。”少年缓缓颔首,“我去,我去修道,我去寻求长生……可是阿公你……”
老人终于欣慰地笑了。
他气喘如牛,虚弱地颓然后倒,眼中的神采也逐渐熄灭了下去,他用微弱的声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终究是要死的,但如果能有一个人,可以把阿公记上一千年,一万年……那阿公就算死……也值了……”
苏雪禅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这对祖孙俩的争论场面。
少年忍住夺眶而出的热泪,颤声道:“是!我一定会做到的,阿公你要等我!”
洪荒灵力充沛,奇花异果俯仰皆是,绕是如此,也只能将九黎族人的寿命延长到三百年左右虽然下界与九黎出于同源的人族,其寿命仅有百年之数,但对比其他妖仙和修道者,足以称得上是短寿了。
一切的起点,原来在这里。
老人终究还是去了。
他活过的年头不算太长,可年轻时跋山涉水受过的伤却极大程度地拖累了他的身体,他没有等到少年的承诺,就依照村庄的传统,随漫天红叶送进了大山深处。
苏雪禅只是缄默。
他注目着那个一身麻孝,扶灵流泪的少年,长期吃不饱饭的饥饿令他身材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