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的身躯盘旋如龙,她端坐在高位上,将苏雪禅的灵体打量了半晌。
“白狐之子。”她摇了摇头,“你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没有了可依靠的外物,他的魂魄重重跌落在地面上,颤抖着蜷缩在一起,他嘶哑道:“敢问陛下……何为宿命?”
娲皇目光沉沉:“哦?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
“为什么?”他似乎是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抬头看着娲皇,就像继往开来,万万年时光中在大地上世代开拓的黎民,仰望支配着自己短暂一生的苍茫天宇,“为什么要给我们挣扎的余地,却又将出路堵死?为什么?”
“我们能够修炼,能够长生,能够从日月星辰里攫取不竭的力量,我们与天劫对抗,与规则对抗……我们能移山倒海,翻天覆地,我以为我们可以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中已经有了闪烁的泪光,“我以为我们可以改变命运的……为什么?”
从他开始修习,踏上大道的那一天起,苏斓姬就将他叫进族中传承的密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阿禅,”她说,“你信命吗?”
他那时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稚童,闻言,就算思索了好一会,也只能回答道:“孩儿……大概是信的吧,万事万物,不都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苏斓姬莞尔一笑,说:“可我们本身就是一等一不受天命的妖族啊!如果顺应天意,那我们还是山野间的无知白狐,为食物和繁衍奔波不休,寿命仅有短短数十年,如何能求得长生,化作人形,又如何能与鬼神抗衡,在天地间保住一丝生机?”
苏雪禅以前从未想过这些,一时间不由怔住了。
“我们活在世上,从来不是为了顺从什么命运的旨意的。”苏斓姬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发顶,“一个人这辈子是没办法随波逐流到底的,你总得为自己争取点儿什么。无论是因为肚饿而摘一颗桃,还是因为不甘而寻求长生,其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反抗了天命。”
“阿禅,”她最后唤道,“命中注定,就一定是完全正确的吗?”
苏斓姬这番话,在数百年后方被他牢记于心,他知道命运是何等宏大而不可阻挡的东西,需要挖空心思,殚竭虑,方能从它手中发掘一线希望。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一直不曾灰心丧气,因为他知道,哪怕最后只是海底捞月的一场空梦,也好过毫无作为,庸碌一生。
所以他可以殉道,可以为了保护身后的人与蚩尤同归于尽,然而就在苏璃用幻世瞳望向他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了无尽的疲惫与悲凉。
他的抗争是无效的,诸世万千,他怎敢妄图用蝼蚁之力扳正宿命的巨大轮|盘?他知晓一切,拯救一切,却终究还是那个身不由己的小小白狐,万般无奈地面对坤舆无垠,天地茫茫。
女娲凝视着他,缓缓叹息出声。
“白狐之子,你应当知道,修炼也好,长生也罢,你们改变的从来不是命,只是运。”
她招手:“你随我来。”
苏雪禅的身体一轻,他抬眼看去,娲皇的身躯蜿蜒游走,领着他到了一处波澜旋转的水池旁。
那水是奇妙的银白色,水池上荡漾着不尽流转的波光,却连池边的人影都映照不出来。
“此乃南柯海,”娲皇轻声道,“它是牵连起诸世的媒介,今天我就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