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很好喝。”程烟景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的,拇指揉了揉右下角的盲文水印,递过去。
耿青城苦笑:“谢明峰真跟你说一瓶50?他故意损我吧?得了,就两三块钱,早就掺在差旅里面报销了。”
程烟景也跟着笑,从见面起,笑容一直挂在他脸上,尽管在耿青城眼里,那是一种恭维的、浮于表面的笑容,像是画在脸皮上的,让人看不穿。
“其实,还想找你帮忙。”程烟景说。
耿青城侧过头看他,程烟景长高了,一如既往的纤瘦,皮肤很白,仿佛很少晒过阳光,论长相,实打实的好看,和深山里粗糙的狗子判若两人。但他鼓起的、毫无光泽的右眼像一枚钉子,把自责和内疚钉在耿青城的心上,不管他需要什么样的‘帮忙’,耿青城都没法拒绝。
耿青城轻轻皱起眉,做好了程烟景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我想租一处门面,150平米左右,租金最好便宜一点,我的钱不多。”
耿青城长吁一口气,没想过是这种小事,放下心脱口而出:“翠柳街就有,那栋楼出过命案,被嫌晦气,所以价格很低,看你介不介意……”
程烟景扬了扬嘴角:“我大概是这世上最不介意晦气的人。”
毕竟,父亲的坟都被开棺过了。
等耿青城想起来,翠柳街对面就是乐易的面馆时,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不过他还是在程烟景看房时及时赶到了。
“换个地方吧,我再帮你找。”耿青城说。
“我觉得这里不错。”
“不是,只是……”
程烟景不解地看着他,房东眼看到手的生意要黄,当场就说可以再降房租。
“乐易住街对面。”耿青城硬着头皮说。
“谁?”
“傅文婷的儿子。”
“傅文婷……”程烟景像记忆衰退的老人,想了很久,才轻轻哦了一声,朝窗台走去。房间太久没人住,窗户糊了厚厚一层灰,轻轻一推,蜘蛛网扑扑往下掉。
程烟景眯起眼:“哪个?”
耿青城指着对面:“那个。”
蓝色的招牌在阳光下斑驳,程烟景抻长脖子,面馆客人进进出出,都是会走动的方块,长的短的宽的扁的,左眼眯成一条线也没看清究竟是‘哪个’,只好微笑着:“我不去招惹他就是了。”
天色暗了,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乔南紧张地看着乐易的脸色,轻轻咳了一声,朝耿青城挤眼睛。
耿青城略带歉意地说:“他找我确实是为了办营业执照,也包括租房,我看程烟景并不想让你知道,才没说。”
乐易脸上没什么表情,抓了打火机嚓嚓地按,火苗窜起、熄灭、又窜起,衬得脸色一时明亮一时阴沉。
乔南岔开话题:“他为什么到林城开诊所?人生地不熟,离家还远。”
耿青城:“我不知道,我没多问。”
程烟景十三年后突然出现,温文有礼,带着不可捉摸的深沉和强硬,他没往深处问,只是换了种方式去弥补,比如让乔南去照顾生意,送一些水果。
乐易点了根烟,没点着,朝烟头吹了吹,火星才旺起来:“他的眼睛,是掉进壕里被刺伤的?”
乐易终于开口说话,进屋后唯一的一句。
耿青城心里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