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在上面蹭了几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候,朝工地后面的办公间里走过去。
他们那天中午还是去买了蚊帐,捡了几个竹竿回来,绑在床头四角上,撑了起来。西野还顺便给齐屿买了个凉席,挑的店铺里面最贵的,也不过三十多块钱,晾晒了一下午,临铺上之前,他反复地用手摸了两遍,确认没有扎人的小竹刺,才放心地铺了上去。
齐屿进到蚊帐里在床上舒服地滚了两圈,西野站在床边,手扶着绑在床脚上的竹竿,嘴角带了些笑意。齐屿能留下,他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开心。
傍晚的时候,那位秘书先生重新到来,带着两位工人,恭敬又强势地给他们房间安了个空调,齐屿背地里朝西野撇了撇嘴,接受得倒是爽快。
蚊帐和凉席还没开始履行职责,就没多大必要了,尤其是凉席,但齐屿却没撤下来。第二天早上西野去看他的时候,发现被子被齐屿在睡梦中裹了两叠,一半垫在身子下面阻隔凉意,一半盖在身上。西野看他尚在酣睡的眉眼,忍不住在晨光里弯起了眼。
他们中午没在食堂里吃饭,齐屿以犒劳西野路上奔波的辛苦为由头,拉着他出了工地,找了旁边一家还不错的餐馆。西野总是忍不住看着齐屿发呆,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的时候,天突然阴了起来,速度很快,黑沉沉的,像在不远处的天外罩了一层灰黑的罩子。闷热得厉害的空气中,一场雨在背后酝酿。
西野寻空去把晾晒的被子了回来,幸好还没沾染什么潮气。他瞥了一眼墨黑的天空,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在心头一闪而过,说是某一日天空豁开一道口子,无数个气球从其中飘荡而下,每个上面都有一张人脸,它们游荡在街巷中,寻找与自己匹配的那个人,捕捉他们,然后自爆同归于尽。
他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看的了,或许是在身边人讲的时候顺便听见了两句也不一定,看到暴雨前阴沉得仿佛浓墨般的天空时,那幅气球捕食的混乱景象偶尔会浮现出来,不会留太久,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情绪,他只是有些好奇乌云会不会真的豁开一道能涌出人面气球的口。
以前的时候他甚至对此感到期待,到那种末世,或许不会再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觉得天大得几乎过不去的事儿,也没人在乎了。现在他却不想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齐屿,就在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认真地与工程师交谈,他低头的时候,安全帽帽檐遮住了眼睛,嘴角的弧度却让人不难想象,那是一双多么温和又漂亮的眼。
夏天是一个急吼吼的季节,做什么都仿佛追赶一般十分猛烈,噼里啪啦连成片的声音从远处而来,仿佛一群奔逃的兔子踏在地面的声响,几秒钟的时间迅速盖到脚下,然后继续向远方蔓延而去。
西野感到有些新奇,他还没这么直观地感受过雨的脚步,能看出行走的途迹。雨下得很急,也很大,打在地上就是一个青杏大小的水痕,几秒钟地面就湿成了片。工地临时了工,西野没着急回去,把工具都整理好,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踏着泥泞朝宿舍里去。
齐屿还没回来,西野给他发了个短信,问要不要自己打伞去接他。齐屿回复说还需要一个小时,等整理完手边的资料再给西野打电话。
身上的衣服被打得湿透,黏在身上,皮肤仿佛浸泡在水里,火辣辣地疼。西野松了一口气,这才穿着一身滴水的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凉凉的水从头顶打下来,接触到皮肤,疼得西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身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淤痕,从后背蔓延到小腿,胳膊上有一块还破了皮,被他用纱布随便地糊了一下,手指有些抖地覆上去,一把已经湿透的纱布揭了下来。
疼痛于他不过家常便饭,他不享受疼痛,却有些病态地追求着疼痛。它能给他短暂的心安。
他随便套了一件t恤出去,在包里翻找出来几个创可贴,并排贴在了被水浸得外翻发白的伤口处,然后拿了一张报纸把剩下的垃圾包起来,准备一会儿扔到外面去。
胳膊上的情况不比身上好到哪里去,西野想,幸亏自己长得黑,要是齐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