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如麻。
裴府和苏府其实是比邻而建的。
只是素日从不往来。
每日上朝总是先后分明从无偶遇,就连仆人出门置办用度也是约定俗成般的一左一右的走,目不斜视。
裴府冷清,苏府络绎,对比鲜明得被人打趣成了京中一景。
但无论是为了党派立场还是撇清嫌隙,却都是理应如此的。
苏振翮在自家内院花园里最偏僻的一角驻足片刻,望见四下无人,方才伸手,竟是推开了院壁。
拂开垂到脸边的薜荔青蔓,小心的把那扇隐秘的门掩上,熟门熟路的走在眼前的庭院里。
兜兜转转,途中偶尔遇见几个下人,都是恭恭敬敬习以为常的对他行礼,唤他一声“苏大人。”
驾轻就熟的走到裴府后院对,裴府后院,寻到那人的卧室,推门进去。
裴彦披散着长发靠在床上,听见门响,缓缓睁开眼,唇角勾出一个并不算正经的笑意,“来了。”
苏振翮却是看着桌上那半碗黝黑的药汁,微微蹙眉。
裴彦似笑非笑道,“药好苦,不想喝……有雪耳莲子羹么?”
落墨宣章,提笔书成。
景弘的柳楷已然小有所成是裴彦亲笔所授。
景弘记得清清楚楚,足足一年九个月零三天,每日二十字的字帖都准时送到明德殿,页边页脚用笔意风流的行书细细地写了运笔之要。
景弘曾提过要学裴彦的字体,裴彦只是微笑,“陛下当先习楷书筑基,否则丘沙之上,无以筑危楼。”
景弘便一直是刻苦习字。
却不想裴彦一朝从军征塞北,半载不见离人归。
好不容易回来了,更是病得不省人事,告了假在家养病。
御案上每日送览的字帖早已成了另一人的手笔,只是无论是笔力轻重笔画钩转和之前的都几乎没有差别,若不是页边页脚上的详注成了端正的汉隶,景弘几乎分辨不出这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每每看到那字帖就怒从心中起。
香囊也好字体也罢,为什么都是一模一样?
苏振翮!你到底……
景弘看着那个坐在玉阶下左手第二张桌前细细地看着他的功课的温雅男子,难以抑制的暗自切齿,便把目光挪到了左手第一张的空位上。
算来他的太傅回朝也有两月了,太医说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他却还是告假在府中恹恹的修养,连今科都不曾插手半毫。
景弘几次想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只说病气未净,生怕沾染圣躬。
朝堂上也就没了争端,固党乐的一手包揽了今次的科举,裴党似是跟那人一道病了,一个个肃立敛容,缄口不言。
沉闷得让景弘忍不住怀念他初登基时那次恩科前的热闹,每有一项决议被提出便是半日争执,双方针锋相对毫不放松。
不由有些困惑,他的太傅虽不在朝中日久,太傅的势力却是有增无减,怎么就……
裴彦在朝中的势力不大,不过是吏部户部并都察院而已。
却足以让固党处处掣肘诸事不顺难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