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醒来,总算唤出了他的名字,景弘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额头,果然摸到了一手汗迹,正想喝杯茶定一定心神,就听到了一声带着淡淡倦怠的“臣在。”
才进了晗宸殿的内殿便听到帝王唤自己,殷庭忙应声,并向着龙床的方向合手长揖,而后才抬起了身子,却对上了帝王惊疑不定的目光。
忍不住就抿了抿唇,忍着胃脘处强烈的不适感慢慢的走到龙床边:“陛下现在觉得怎么样?可要传御医么?”
景弘看着对方眼下分明的一圈青晕和眼底的倦怠,轻轻地拍了拍床沿:“坐吧,这几日辛苦爱卿了。”
殷庭迟疑的看了看那细腻的明黄色锦缎,有些为难道:“臣不敢。”
“坐吧,朕还能吃了你不成。”景弘轻咳了几声,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向殷庭:“虽说爱卿看起来状况不比朕好多少,却到底还是朕病的重些。”
“陛下洪福齐天,偶染风寒,定是不日便愈。”殷庭苦笑了一下,拘谨的在龙床边坐下。
景弘低低的笑了一声:“若果只真是可以不日便愈的小疾,卿又怎么会巴巴的赶了三天的路回京呢。莫要欺朕了,想来爱卿也听说过,朕原本有位皇兄……”
“陛下。”殷庭心里忽然传来些微的抽痛,便轻轻地打断了景弘:“臣大致看了看这几日积累的政务,幸而并无要事,只是有几件还需陛下圣裁。”言罢,便从袖里掏出几本奏章。
“朕没什么力看,还是爱卿念与朕听罢。”景弘微微眯眼,看着殷庭那张清秀俊雅但苍白的让他很想传太医的脸,越发认定这人已经许久不曾合眼。
俗语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景弘的病来的凶险,好起来却也果真不比抽丝剥茧快。
殷庭直了直身子,听着腰椎渐次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响,恍惚间觉得这并非是自家的腰背,而是百多年前修成的佛塔里香客履下的木梯。
洛阳城这一整年都少雨水,故而今年的初雪也迟于往载。幸而分量倒是足,分明是掌灯时分才开始下得,现下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映得窗外天光隐约绮丽,竟似拂晓。
殷庭呷了一口热茶,睨着案上的文书,苦笑着暗自盘算这般日子如何是个头。
循例自小年起(此处取小年为农历腊月二十三的说法)直到元宵节,官员都可休年假。总算也没有几天劳碌日子了,俟到正月十六过来,陛下的病就怎么也该好了才是。
“殷相,太医院院正让下官在酉时提醒您服药。”杨修言忽然抬头瞥了一眼殿前的更漏,淡淡的道。
殷庭略一怔,方才想起来,便自袖中摸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了一枚蜜色药丸服下。
喝了一口茶水送服,忽然想起该将今日的政务择要奏报那位躺得难受却又爬不起的帝王,顺手便摊开了一本空白的奏章,正要提笔,偏又听到杨修言抑扬顿挫的声调:“殷相,太医道服药之后最好要小憩片刻,您是不是先到内间去躺一会儿?”
“是、是么?”殷庭眨了眨眼,略有些无辜的看向自家书佐。
自从那次赶了三日的路回京,便犯了胃疾,然而甫一回京看到攒下的政务又哪顾得了那许多?便只是草草服了一丸药便罢。
结果便是某日午后忽然觉得好似有猛兽的利爪在腹中悍然撕扯,本能的不断伛起身子以期疼痛可以不要这般残佞,却是生生从椅上摔到了地下,额角磕在桌腿的硬楞上,青了一片。
之后挨了太医好一阵教训不说,甚至还惊动了陛下,竟是降下旨意要修言看着自己按时服药休息。偏偏修言竟还很是乐衷于此,于是每当此时,便会不由的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殷庭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的。
自己这胃疾若能治早便治好了,那些太医又岂会放任它恶化至此?既然治不了,则那些药丸想来也只能缓解一时。
既如此,是药三分毒,何苦吃的这般勤呢?
便渐渐地有些体谅到了老师当年的思量。与其茫茫无望的与天争命,倒不如顺其自然,多出些时间来处理眼下的事务方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