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进了门,果不其然,范至此刻便趴在角落的一方桌上,已是醉得一塌糊涂,偏生还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地上滚落了一地的酒坛,看那样子,便是喝了不少,应当是从城楼下来,便直奔此处,如此算来,该是喝了两个时辰有余,难怪会是这样子,明柯叹了一口气。
任茗耳尖,听到了明柯的叹气声,又想到自己之前问这人的问题,犹疑出声道:“他这是伤心了?”
明柯不作声,只径直走到了范至身旁,夺过他手中酒壶,挨着坐下。
范至对酒壶被夺去无甚感觉,只干脆把桌上的酒坛紧紧抱在怀里,“你说他怎么回来了呢?如此,倒不如不回来。”
一听便知,他,指的是谁。
这人已是彻底醉了,这就是为甚任茗不喜这杯中物,人总归还是应当清醒些,这般样子真是难看,他一边想着,亦是踱步过去,却是坐在了范至的另一身侧。
“伤心又如何?总归是他们今生无缘。”明柯瞧着任茗的脸色便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他醉了也好,今日发泄过了,明日便记不得了。”
“真的?”任茗皱眉,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
明柯微微一笑,却是回避地道:“你之前不是还好奇他和李卫吗,现在他本人就在这儿,你眼下问了,他明日醒来亦不会有何印象。”
“有什么好问的。我范至同他李卫无甚关系,那……那什么来着……阿名,对,就是阿名,要问去问他。”范至听到李卫这两字,直接扔了酒坛子,闷声道。
任茗一愣,下意识抬眸瞧了明柯一眼,原来这人果真是醉糊涂了,人就在他面前也不识得。他想了想,就把之前在城楼上的问题又提出来问了一遍:“你爱李卫吗?”
“什么是爱?”范至抬头,认真的看着任茗,脸上好似一丝醉意也无,“他要来这边境跟随他的大将军,我便请旨调派到这居延。而前些日子到了他身死的消息,我便想着一定要把这城给守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请功还是论罪,李卫和范至,这俩名字,一定得挨着,这战一结束,他的衣冠冢旁边便是我范至的墓……你说,我爱他吗?”
见任茗不作声,范至又开始絮叨:“我以为他是明白的,可他原来不明白,若……”
明柯倒是听得仔细,曲含章亦是喝醉了便一个人念叨,他从小便听了不少醉话,习惯使然,倒不觉得有什么。
而任茗却是不知为何,听着听着,也跟着端起了酒杯,只是小口小口地抿,故而明柯也由着他。
于是,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之前说着醉话的那人都住了嘴,只是坐着发呆了,另一个人却又是喝醉了。
“范大人,回府了。”任茗醉得东倒西歪,倒是范至虽也是喝醉了,却是走得甚是稳当,于是明柯无法,只得招呼范至跟着走,转身却是把任茗给背在了背上。
来边境,拖着副病弱的身子当然不行,明柯一向能对自己下狠手,他给自己用了不活,就是那能使那牛群都发疯的药,当然,没用多大的剂量,不过是刮下点粉末冲服罢了。
短时间把人的气神提起来,日后却是会受到加倍的反噬,不活,不活,敢在自己身上用此药的,大抵都是些已知自己必死的人。
只是任茗不会晓得这些,此刻的他正十分无辜的趴在明柯的背上,却是抛却了清醒时的端庄矜贵,毫无体统地在其身后手舞足蹈,抑或是嘟嘟囔囔地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你看你,惯会折腾我。”明柯使了个巧劲儿,又把任茗的屁.股往上挪了挪,跟在他身后的范至见此,便跟着嘻嘻地笑,也不晓得再笑些什么。
明柯话毕,下一刻,背上那个娇公子却是不闹了,他背着任茗又走过一条街,也未听到一丝动静,刚准备出声,却感到肩头湿润,背上的娇客竟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