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地等着那人露出伤痛的表情,明柯这般表现就像告知了他,自己练了金钟罩,不会受伤。
“比如……”杀人,任茗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后面这两个字,他看见明柯明显身体一颤,显然是懂了。
比如什么,等了许久,也未听见自家小叔接着说下去,又不敢再问,任湘满腔的期待落了下去。
旁边的阿牛抬头正好瞧见,他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军营出身,虽说只是伙头兵,但谈起杀人说害怕真是假的,两军交战,大场面从不会少,可他刚见了任茗那个表情,真真是怕了,打心里发怵。
然而明柯不是怕,他只是觉得无奈以及深深的悲哀。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远远低估了任茗对于这一切的怨恨,以为只要他放弃一切,这人就能得到解脱……
但他对于此,再无其余之法。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私情,就把前人掩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全摆在明面上,这上面已经死了太多无辜的人……
当然,明柯从不认为自己的手就是干净的,没有哪个帝王能说,自己手上没有冤魂。那个位置,本就是鲜血白骨堆垒起来的。如此想来,也没错,儿总归也要学会杀人的,可他还是觉得悲哀,这是千古的无解的帝王的悲哀。
父死子继位,故而明柯九岁登基。
可在此之前的明柯因着不受宠,没人告诉他,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他甚至只是挂了个大皇子的名儿,没有享受过任何皇子的待遇,就像个普通人家的公子般被养在宫外。他是父皇和父君的嫡长子,可那两人都一致漠视了他,反而养他长大的曲叔更像是他的父亲。
故而他一度又认为皇家皆无父子亲情,可他偶尔的回宫,偏又能瞧见自己的胞弟司空明玉承欢膝下,父皇、父君皆对他极尽宠爱……
父皇薨逝后,父君也跟着去了,继位的是他。但也特意留下了遗旨,第二子为常乐王,江南富庶之地为其封地,然后九岁的他就被推到台前面对那帮财狼虎豹,无父皇,亦无父君。
于是他暗暗发誓,若是自己将来自己有了孩儿,必定要娇惯着长大……可惜……
任茗就看着眼前这人由微笑转沉默,就连眼眸都被痛楚湮没,只可惜,这人此时顶着的是一张陌生的脸皮,若是他本来的面容露出这般表情,自己可能会更加的畅快呢。
也不知道是谁,内心隐隐作痛,也自欺欺人地咬牙忍着。
伤人者,人恒伤之,凡尘间执迷于情道者,大抵终其一生,也不能对此有所悟。
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就连旁边布菜的侍官都明显察觉到了这一不对劲儿,尽量把布菜的动作放的更慢更轻,杯箸茶盏之声几不可闻。
长随此时却甚是焦灼,昨晚上凤梧宫中大火,被烧得一干二净,偏偏主子过了宫禁都还未从宫外回来,那个节骨眼儿上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殿里的动静,故而也不能差人出来寻主子回宫,只得把手下的李太医逮出来找了个借口说主子是被吓着了,在寝殿里休息……
那些个人物都是些人,这般也不知道能拖上几个时辰,于是今晨宫禁一解开,他就急忙亲自出宫来找主子。
说来奇怪,昨夜宫里人都睡得死沉,等凤梧宫大火把内宫的半边天空的染红了,那般的大动静,才陆续有人醒来。可是还是晚了,别说救人,偌大的一座宫殿,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有什么人活着。
长随和长卿,其实二者原来皆是明柯的心腹,加之又被安排来保护照顾任茗,经手了许许多多的相关事宜,虽说也是身处其中,但是对于这几者之间的爱恨纠葛反而看得最是清楚。
故而他觉得长孙祈仪可惜了,毕竟是那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就因为对敬帝陛下的执念太深才未早早搬出凤梧宫,若是早早搬出来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