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器材室的顶楼等到天黑,没人找到我们,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以后,周圣宇拉着我的手下楼,我们只带走了几件衣服,然后翻墙逃出学校。
2004年,我经历过的最残忍最荒唐的夏天,后来周圣宇总是用私奔来形容那一场逃亡,他自然地抹去了许承的死。确实,除去许承,那或许真称得上一场夏日私奔。
我们买了最近一班的火车票,目的地是个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八个小时的车程,我和周圣宇挤在一张床上,对四周射来的眼神视而不见。
“你说你妈会不会找你?”他说。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一年前,校长因为我们的失踪报了警,我妈在家里发现我们,开车送我们回学校,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有车了,而且,她比以前好看了,她过得很好。可那些好,都和我无关。她过得越好,就离我越远。
周圣宇说得对,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人,除了他我其实谁也没有。
火车穿行过城市,我想起我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是和爸爸妈妈一起,那时候几岁?四岁还是五岁?像现在一样,又不一样,只有窗外的黑暗和霓虹是永恒不变的,它们风一样飞掠而过,冷眼旁观车上人类的面孔。
我蜷缩在被子里,火车上的被子散发着消毒水和陌生人的气息,周圣宇一直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是温暖的,或许只是因为我太冷了。
“没事了,豆奶,我们离开了。”他轻轻拍我的背。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眼泪渗进他的衣服里。
第二天清晨我们下车,周圣宇找到一家便宜的旅馆,我们继续抱在一起睡觉,醒来去吃东西,然后又滚到床上,像野兽一样纠缠,时光倒流回一年前,只有彼此进入才能让我们忘记发生过的一切。
周圣宇的手扼住我的咽喉,他灼热的嘴唇贴在我的后肩颈上,我尽力地伸展身体,仰起头看着苍白的天花板。绝望还是可以见缝插针地穿梭进来,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许承,我妈把我推向他,他抱起我说:“你妈妈叫你维维,那我以后也叫你维维好不好?”
他说:“你喜欢看书?老师房里有很多书,你要是提早做完作业就可以过来看。”
他说:“保尔是个什么样的人?英雄?好吧,那对冬妮娅来说呢?”
他说:“阿廖沙的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廖沙长大以后会像他外公还是像他外婆?”
他总是问我一些超出年龄的问题,但他的引导让我在黑暗里看见了一扇门,我没有去打开它,它却缓缓为我而开。
现在呢?许承。
“我想你。”我抱紧周圣宇,呢喃着,他在我的身上颤抖,我伸出手,慢慢捧起他的脸,他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低落进我的眼睛里。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不知道,我们谁都没有查看日期,许承的葬礼也许已经结束了,我们两没有资格去看他,这样很好。
窗门紧闭的阴暗空间里,我们除了亲吻做爱几乎不做其他事。我和周圣宇都知道如果不这样的话,时间会是多么漫长。我们喝很多便宜的啤酒,周圣宇永远清醒,我总是闻着他的酒气,听着他的呼吸声先睡着,当我从梦中惊醒,他总是在旁边,把惊坐而起的我拽回去,让我重新躺在他怀里。
“豆奶,是我,”他贴着我的额头低语,“是我。”
一天傍晚,吃过晚饭,我们心血来潮走上了另一条路,这才得以看见这个地方的全貌。是个完全陌生的小城镇,铁路穿过其间,有逼仄的小巷子,不属于北方的潮湿的风,陈旧的树木,人们把衣服挂在窗户上。
夕阳很安详,我想,全天下的夕阳都长一个样,艳丽,深沉,供人欣赏。
然后,我的下巴被抬起来,周圣宇凑近我,他盯着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