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谈越。活神不会害你的。”
画面消失,谈越眨了眨眼。他抬起头,隐约看见司徒破碎的面容上,一双墨黑的眼正静静地俯视着他。
谈越玩不了手机,更做不了别的事情。睡醒之后,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天上倒下的滂沱大雨泼砸在墙壁和屋顶上,剧烈的冲撞声音听得人惊奇,就好像这雨水随时要把屋子砸碎了。
一楼的银台上摆了一只音机,不必说,是为目不能视物的司徒准备的。此刻音机里的女主播正断断续续地念着新闻:“w市三十年来最大暴雨,降雨量已达到……市民出行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出门……请联系……”
老邢和司徒倒真没有骗他,这么大的雨,出去了可能就回不来,昨晚出门的赵赵至今未归,老邢甚至打不通他的电话,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客栈只剩下三个人。谈越光着脚在楼梯上坐着,脸上有一些烦躁。听音辨物起初还算有趣,时间一长他就失去耐心了。嘈杂的雨声里,他只能分辨出音机响着、老邢正用扫帚忙着将涌进店里的雨水扫出去,因为巨大的雨声里混着扫帚的哗啦声音,还有老邢抱怨雨水快要淹了一楼的塑料普通话,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声响了。司徒大概正潜心听着音机播放新闻,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谈越竖起了耳朵。
这种步速只能是司徒。他侧耳听着,嘴上不确定地问:“司先生?”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肩头,越过了胸膛,径直抓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接着司徒行云流水地将一个陶瓷水杯塞进了他手里。
水是热的,司徒的体温和水的温度一齐触碰着他枯冷的双手。
谈越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谢谢。”
“不客气。”司徒整理了一下衣摆,在他身边坐下。
“我直到失去视力才知道没有眼睛的痛苦。你平常很不方便吧?”刚坐下,谈越就打听起来客栈老板的过去。
司徒说:“习惯了就还好,客栈里我全都走遍了,闭着眼睛也不会撞到。”
谈越接着问他:“你的眼睛是天生的,还是和我一样是因为活神下凡而失去视力?”
如果司徒是后天失明,他身上有别于其他盲人的异样倒是可以解释的通,或者,他干脆也是活神下凡的受害者。
“活神下凡?”司徒说,“都不是,我的眼睛是被人毒瞎的。”
谈越愣了一下,“啊?”
“骗你的。”司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前些年生了病,治不好了就成了这样。”
“生病了啊,”谈越半真半假地说:“我以为你是装的。a市有个年轻的算命大师假装自己是个盲人,大概是因为这样更能唬人吧。a市很流行这些……”
算命先生司徒举着毛笔,风度翩翩地写着字。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算命。顾客一号诚惶诚恐:“大师真是神机妙算!”
司徒问他:“算命?我有诈骗犯的气质吗?”
谈越摇头,他望着雨声的方向低声说:“如果你不是算命的,那就是……”
画面又出现了,谈越眼前拉灯似的突然一暗,几个血红的大字轻巧地跳了出来:午夜客栈杀人案!
古老镇子上,一个失去双眼的英俊男人,一间可有可无的客栈,一场暴雨……
这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一个黑夜。客栈里,悬在众人头顶的电灯胆忽明忽暗。盲眼的侦探司徒指着地上谈越安详的尸体沉吟道:“不,他是自杀的。”
“你想象力挺丰富的。”司徒说,“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我觉得吧,问题可能出在你身上。”谈越回过神,正儿八经地答。
他看上去就很值得别人揣摩。容貌英俊,目盲,坐拥一间客栈,说一口流利汉语,还带了个保镖似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