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小亮问他:“毕业的学生会回来看你吗?”
戴明月回道:“会啊,还给我带吃的带喝的。”
“那不错。”
戴明月说:“不错吧?那你也当老师得了。”
“我教什么?”
“教……”戴明月的眼神在龚小亮身上滴溜溜打着转,末了,道,“体育吧!”
龚小亮耸肩膀:“不错。”他又说,“没有人完美,也没有人一无是处。”他望着那面墙,那面书柜,一只手摸着另外一只手,说:“其实我也没想好,就做白日梦,天天向着坐飞机,还得是头等舱,满世界的飞,满世界和外国人谈生意。”
“哦,贸易。”
“还是当小白脸被富婆包养?”戴明月一笑,坐到了龚小亮的床上,侧着身子看他,“蓝姗家里很有钱你知道吧?”
龚小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几乎不和我说自己家里的事。”
戴明月眉眼舒展,坐得也很放松了,说道:“她妈妈是画家,在美院做老师,爸爸做茶叶生意,说不定你还喝过他们家的茶。”
“蓝姗只喝咖啡。”
“对。”
两人同时笑了,这当口,龚小亮又想起了一件关于蓝姗的事:“她有次说她小时候学过芭蕾,还摆了姿势给我看,演天鹅湖,她想演黑天鹅,家里人不同意,她就把舞鞋剪了,再没去上过芭蕾课。”
戴明月拍着大腿笑,连连点头:“像她会干的事,她和我说的是小时候学钢琴,最喜欢弹莫扎特,家里来客人了,妈妈要她表演,有个人问她为什么喜欢莫扎特,她说因为莫扎特三十五岁就死了,短命的才是伟大的艺术家,她妈脸都绿了。”
龚小亮哈哈大笑,他揉了揉眼睛,不感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学芭蕾的,还是弹钢琴的,穿白裙子的还是……”
还是那穿着藏在戴明月衣柜里那些粉色的,红色的性感睡裙的,湿着头发拥抱不同的男人,亲吻不同的男人,和不同的男人说着或不同,或相似的甜言蜜语的她。
龚小亮抬起头,如果人的记忆是一间储藏室,里面储存着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那蓝姗应该是他的记忆小屋里关着的一缕轻飘飘的烟,她会从天花板降下来,她会在房间里肆意穿梭,她会刺进他关于母亲的回忆,他会刺进他关于童年猎杀动物的回忆,她会刺进他想起戴明月时首先想到的画面里,她会无所不在。
戴明月说:“哪个都是真的她。”
他又说:“谁规定人只能有一面呢?”
“你被她的一面吸引,你会爱她的全部吗?”戴明月随即自己摇头否认了,“你就是因为爱不了她的全部,她的所有面……”
龚小亮点头。他不够爱她,他早知道了,他爱的只是他所爱的。他爱的是爱带来的甜蜜,快乐,触电般的兴奋,饱胀的满足感,成就感,他拒绝爱会孕育的痛苦,煎熬,仇恨和别离。
龚小亮又张开了嘴:“她……”
她。蓝姗。关于她,他还得说些什么,他必需再想些什么出来,否则他会淡忘她,否则作为记忆,她会慢慢消失,她会再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引不起任何一点回响。
可他已经说不出什么了,所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