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冷颤。后头单枞忙转身去取外袍,但方游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艾子青身上。
“那我陪你走走?”方游抢在单枞的前头,先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艾子青点了点头,微侧过脸向后头单枞交代了句“不必跟着了”,便由方游扶着慢慢踱步往院子去了。
因着已是深夜的缘故,再加上茶庄几乎包起大半个客栈,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一轮明月和几棵稀稀疏疏的老树。艾子青将披在身上的外衣又裹得紧些,被来自方游身上的余温萦绕着的感觉,让他觉得心安。
二人走到院内的小亭里,方游伸手摸了摸石凳,果然是冰凉凉的,便先自行坐下,再将艾子青搂到怀里,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将人牢牢环紧。两人静静坐了片刻,方游终究先开了口:“那个单枞,是你自己的侍童,还是你家里的?”
“是我自己的,”艾子青神色仍是方才那般愁眉深锁,“他年纪比我还小些,孩童时就已经在我身边了。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
“包括那些我不知道的?”方游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低头看着他。
艾子青既不抬头回望,语气也未有一丝更改,只陈述道:“包括那些你不知道的。”
方游却没有再追问下去了。他也不能怪艾子青,毕竟如果不是陈风突然出现,他自己也不见得坦诚到哪里去。
几片淡云飘过,遮住了片刻的月光,使得艾子青本就惨淡的神色愈加萧索了些,眉眼间尽是缠绕的痛苦,惹人心疼。微风抚过树木剩余零碎的枯叶,作响,但方游听不见那些,只听见艾子青微颤着的呼吸声。他自己身上是暖的,但抱了这么久,暖意却像是怎么也传不到怀内人儿的身上。风刮得有些大了,风声中似乎有一声艾子青的叹息,但他听不真切。
方游,其实如果你问出口,所有事情我都会告诉你,但你永远不会问。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方游知道艾子青心里不好受,便随意捡了些话来闲聊道:“你之前不是说,回去之后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是要去哪里?”
艾子青闻言,垂下了头,答道:“去到你便知道了。”他发丝被方才的夜风吹得微乱,此时垂下来遮挡住了神色。若方游能看得到,便会见到他此时勉强勾起嘴角的苦笑,眼神中竟带着些难以挽回的绝望。
方游只觉得他有些困倦,便将人拦腰抱起,一路抱回了房间。单枞亦没有再阻挡他。当夜,仍是抱着才将人哄睡过去。艾子青肚子大了,不好再缩在方游怀里,只背对着他,由得他拥着,夜里几番泪水沾湿枕头,他自然是看不见了。
第十四章
自那晚宴会后,艾子青对着方游便愈发大胆起来,时常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方游若是多看了两眼别家姑娘,或是晚了工却没让艾子青去帮忙,甚至是自己忘记了吃饭,都会惹得艾子青鼓起一张小脸,非得要自己去赔不是。方游也不在意,甚至颇为享受这小孩的可爱性格。反正每次到最后,小少爷都会乖乖扑进自己怀里又是蹭又是磨,方游本在性事上无甚所谓,但每每被他撩拨得利剑上弦,不得不发了。
腊月将近,就到了城中食肆商会的年会冬宴。这冬宴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就是城内各家食肆每年轮流做东,邀请同行相聚,客套闲聊一番,给官府做个其乐融融的样子。做东的那一家倒是担子不小,获通常也最多,既能在凑热闹的百姓面前推销推销自家菜式,又能讨好同行和官府,办得好的话,来年行事确是方便不少。今年正巧轮到厦玉楼做东。宴会倒不在厦玉楼,每年都固定了在城内某处大院,厨子跑堂都跟着过去。
方游身为老板,自是要出席。他虽借厦玉楼隐退江湖,但从商者大多不问江湖事,并不怕身份暴露。他本想带着艾子青一起去的,但茶庄素与商界有来往,艾子青害怕被人认出,便决意在家睡懒觉,方游也就由着他了。
准备的功夫在之前已经交代下去了,方游便到宴席快要开始的时候才往设宴地点去。那院子本是前朝某个状元高中后修建的个人府邸,后来辗转归了官府,模样倒没有多少更改,亭台楼阁,廊桥池塘,错落有致,雅致得很。方游先绕着院子巡了半圈,行至某个依着假山而建的小亭时,却瞧见里面站着一个高挑桃衣男子,衣袖翩翩,笑意淡淡,高额薄唇,媚眼如丝,一身清高风骨不减当年。方游愣在原地,只觉五雷轰顶,脑内方寸大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过往种种回忆纷沓而至,四年间被死压下的情绪统统夺闸而出。
那人站在亭子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微笑中没有歉意,没有激动,只有从未更改过的亲近和妩媚,悠然开口唤道:“方游,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