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梦,那梦长得好似后院老槐般鬼斧神工。
他先是梦到那双黄澄澄的龙目,大眼灯似的在黑暗里吊着。他伸手去摸,却摸不到对方的脸,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两颗眼珠子。
随后梦到巨龙从天上掉下来,掉着掉着,变成了一只蚯蚓,还砸在了他嘴里。
又梦到彭府满院的人都被蚯蚓砸死,他一出门,就看到无数个脚不沾地的魂儿,齐刷刷地瞪着自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随即,他们又众口一词,齐刷刷张开了没牙没舌头的嘴。
“冤啊……”
再后来便只剩下这两句话,翻来覆去地倒,车轱辘似的把他压了无数遍,又像小孩儿玩的风车,转得他眼晕。
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清醒,可不知怎的,脑子是醒了,眼皮就是抬不起来,好像被什么人生生地抹住。身体也动弹不得,四肢仿佛长在了床上。
他觉得自己被鬼压床了。
可想想又觉得不应该,龙王爷就在自己对门睡着,哪个不长眼的小鬼敢压他的床?就这么想着,仿佛抓到了一点慰藉,浑浑噩噩地继续睡了过去。
事实上,如果李当晚真的老实在彭宅睡着,彭还真不见得被鬼压床。
可惜李出去了一趟,回家之前还“顺道”在城里溜了一圈,黎明方归。
于是他只知道彭昨晚没睡好,做了个噩梦,没问梦的具体内容。想了想,随手画了个“安神符”让他好生保管,结果彭是保管好了,李心不在焉没用龙血,这符根本屁大点用也没起。
彭连续第三晚做了噩梦,还是那两句“唉”“冤啊”,他被搅得十分烦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激灵一下翻起身,大吼一句:“冤你妈啊!”
这一声大吼直接破开了梦魇直飞云天,整个彭府都跟着抖了三抖。
李倏地睁开了眼。
屋里的油灯又不出意外地熄灭,彭又惊又急,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蹦,好像一百只蛤蟆跳进了池塘里。他手抖着连蜡烛也没点着,索性一把抄起小柜上的茶杯,喝了满口杂着剩茶叶的隔夜凉茶,“呸”地吐了满地。
再抬头时,李已经站在了门口,龙目明晃晃得灼人眼睛。他看了两眼便撤回视线,听到对方问:“出什么事了?”
“做了个噩梦。”
彭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他以前也做噩梦,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密集过,而且谁能连续三天都梦到“唉”“冤啊”?
李没问他梦的内容,却抽了抽鼻子,皱眉道:“什么味道?”
味道?
彭也学他抽抽鼻子,可惜实力相去太远,什么也没闻见。
李点起油灯,又顺着味道一路寻找,最终将视线落在桌下那摞小黄书上。
彭的脸色顿时变得比鬼还难看。
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能把这该死的书明目张胆地留了三天!
“这书有点问题。”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