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甫入耳中,梁萧身子一震,既而又发笑,心叹:“我怎会有这种感觉呢?准是疯了,雪儿如今何在,恐怕只有贼老天知道,莫让这种胡思乱想扰我神智。说不定是哪家妹子思春了,乱叫哥哥,恰巧本少爷适时听见罢了。”心中慰藉一番,脸上微微苦笑,向小二哥道:“一坛好酒,两样小菜,要快!”那小厮领命,微一躬身,下去了。
梁萧取个杯子,倒了杯茶,浅浅细品,神态悠哉悠哉。突然间,砰的一声大响,桌面震动,不知是哪一个不识趣的家伙,跑到梁萧桌前,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梁萧吃惊,大骂:“马八个枣子,你没长眼呐……”待瞧清那人,惊异更甚,慌忙改口:“爹,怎么是您?”不错,此人正是梁萧的父亲梁景。
那天,梁景夫妻二人重遇爱女,心下欢喜,便和段正淳一行人一路北上,急寻爱子,但紧赶慢赶,也花去了月余光景,好不容易到了苏州,这才打听到去姑苏燕子坞,经无锡,走水路,颇为近道。当即一行人又赶到无锡城中,适时天色渐晚,加之迁程赶路,诸人委实乏了,商议后决定先找间客栈住宿一晚,待明朝再行思量,转了转,只寻得“松鹤楼”这间较大的客店,一行人汹涌而至,不期那梁雪眼尖,瞧见了梁萧上楼的身影,兴奋之下,也顾不得小儿女姿态外露不外露,疾跑追急上去,唤了声哥哥,谁知那梁萧不为所动,似听其不闻。
梁雪霎时心冷,呆呆驻足,望着哥哥的背影,眼泪登时夺眶而出,点点滴滴沾湿了衣衫。急赶上来的梁景,见了儿子,三分欢喜之外,倒有七分恼怒,迫不及待上前大发父威,见儿子惊慌表情,冷哼了一声,道:“不可以吗?”梁萧道:“可以。但是孩儿在想,是甚么风把您老头子给吹来了?”梁景闻得此言,心似火烧,脸上渐烫,喝道:“小兔崽子,离家这么久了,还是这副德行,得理不饶人啊。”梁萧笑道:“爹啊,在您老头子面前,孩儿怎敢放肆。”
梁景又哼了一声,语气稍缓,说道:“真放肆也好,假放肆也罢,在外头玩够了,跟爹回家去吧?”梁萧叫道:“甚么?爹,敢情您还不放弃要我科考呐?”梁景气道:“这事你还敢提,考试时间早过了。”梁萧点头道:“那便好。”梁景骂道:“好甚么好,三年后继续。”梁萧惊叫:“啊,我的爹,不是吧,在这个时代也坑?”梁景戳戳儿子的脑袋,道:“儿啊,你瞎叫甚么呢?不成体统,岂有其理。”
当父亲在训责儿子的时候,那梁萧也跟着吐吐舌头,念叨:“……不成体统,岂有其理。”这几句话,他从小就被父亲训到大,不用父亲开口,便知他要骂的是甚么了。李柔听了忍俊不禁,梁萧听到嗤笑,忍不住回头,这一惊吓当真非小,母亲、妹妹、进弟、段正淳、大理朱丹臣等人全在,梁萧立马跳将起来,跳到母亲面前,双臂张开,嬉笑道:“来,美女,给帅哥来个大大的拥抱?”李柔闻言,竟也不着恼,依言上前搂着儿子的脖子,眼中尽是爱怜之意,一会嗔道:“儿啊,连老娘的豆腐你也敢吃,不怕一会你爹生气了。”
梁萧嘻嘻一笑,道:“那老家伙,气早生过了,多生一会,也气不死他的。”李柔闻说,嗤的一声,又笑出来。梁景听了,霎时怒火塞脑,气吁吁跑过去,二话不说,揪着儿子的耳朵,将他提出爱人的怀抱,怒道:“你刚说甚么来着?”梁萧忙道:“没,没甚么。爹,疼啊,您轻点。”梁景哼道:“没甚么?你爹我可不是耳背,也不是老糊涂,爹这双招子锐着哩。”梁萧急道:“爹,准是您老听错了看错了。哦,孩儿是说过,孩儿说您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猪见了也要说声,投错了胎的人间绝世好男人。”说着拇指连翘。
梁景津津有味听着儿子的赞颂,突然脸色一沉,醒悟大叫:“甚么?猪见投错胎?那老子岂非……”梁萧趁此脱出其手,嘻嘻一笑闪至一旁。梁景喝道:“儿啊,几个月不见,你小屁屁又痒了,是不是?”梁萧闻父之言,速溜到母亲身后,手臂轻轻揽着李柔那颈项,嬉笑道:“娘啊,爹说要打孩儿屁股,您说给他打不?”李柔微笑道:“自然不给。”梁萧向父亲眨眨眼睛,脸上嬉笑如常,顺便显摆个胜利的手势,意思是说:“老头子,你儿子我赢了。”
段正淳等大理数人和刘进,自上楼起,未曾出过支言片语,见梁萧和他父母如此玩闹说话,均感不可思议,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讶色,然而又觉得好笑,此刻终于明了,何以这少年总是玩世不恭,傲视世人,原来和他父母相处亦是这般,难怪如此顽皮。段正淳瞧着梁萧耍赖的模样,当真好笑,忍不住问道:“萧儿,最近过得好么?”梁萧微睨他一会,看得个镇南王心底发毛,片会,那梁萧脸上似笑非笑道:“哦,老段,你也来啦?这一次又去哪一个相好府上鬼混啊?”此言一出,梁景夫妇、梁雪、刘进一同注视着镇南王。梁景心道:“萧儿忒不像话了,胡说甚么?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段正淳脸上一热,颇是尴尬,勉强轻轻一笑,道:“萧儿啊,你误会我啦,叔叔这次出门,纯粹是为了找寻誉儿和你。是了,你既在这里,那誉儿哪儿去了。”梁萧道:“他啊,重色轻友的家伙,看见人家姑娘貌美,就像丢了魂似的,整天围绕在石榴裙边,肯定是得了你不少真传吧?”段正淳脸上微微搐动,极是大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