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在旁立着,一言不发,过了良久,才闷声对那太医说道:“你先下去吧?”那太医应道:“是,臣先行告退。”一躬身,退了出去。
此时,房内只剩下镇南王和梁萧二人,自那太医出去后,都不曾说话。沉寂了很久,梁萧烦闷的很,一跳起来,叫道:“老段,你可不可以出去啊?”段正淳淡淡的道:“干么?”梁萧气道:“爷要换衣服,你看不出来么?”说着,手指了指身上那套肮脏得不行的白衣,滩滩灰尘浸着白色,怎看都觉别扭之极,难受之至,想是方才在厅上打滚所致。
段正淳闻此言,不觉哑言失笑,梁萧横了他一眼,怒道:“笑笑笑,有甚么好笑的,再笑将你眼珠子挖出来,当下酒菜?”段正淳情知此人惯爱玩笑,也并不在意,依然笑道:“要换衣服,也不用将我赶出去吧,我又不是女人,你害啥羞?我有话问你?”
梁萧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当真除却外套,一边说道:“没什么事就不要找我,有事了更不要找我,有甚么话,我现在允许你说,等下换完衣服,可没时间陪你瞎唠嗑。”段正淳瞧他换衣动作,委实滑稽的得紧,不禁又笑,说道:“你为甚么骗人?”梁萧奇道:“我骗你甚么了?金钱?美人?权势?地位?妻女?”心道:“莫名其妙……啊唷,不好,我曾经骗过木婉清,难道这会,他要跟我算账,煞气,煞气!别慌,且瞧他怎说?”
段正淳明显看出梁萧的慌乱,只作不见,淡淡从牙缝里蹦了两字:“装死?”梁萧点头道:“哦,装死……”突然心中一震,装傻道:“人死了,用得着装么?我甚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死了,你自作聪明而已,这也怪我?老和尚养儿子,当真岂有此理。”心却道:“我若不装,你脸往哪搁,不找条台阶,你如何下?那我岂不是呆子吃砒霜,找死么我。”段正淳本想找梁萧讨个说法的,不料说法讨不了,反惹一身骚,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笑更加不是,心中犯难。
那梁萧才不睬他,自顾换衣衫,一件件脱将下去,当内衣除去后,只露出上身,半壁光洁的肌肤,方惊觉,讶道:“噫,我包袱哪去了?”他记得明明是放在床角的,何以不翼而飞矣?翻箱倒柜觅找了一阵,终于在床底寻获了,气得他顿时破口臭骂:“妈了个西,干你奶奶的,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龟儿子王八蛋,敢收藏我的衣服,逮到了,非扒了你的皮,晒成鱼干不可。”
段正淳听说,极是好笑,心道:“这孩子不知是何方神圣,怎么总是那般愤世嫉俗呢?似乎所有的人,天生都与他有仇?不过也好玩,至少他的心还是良善的,若与那段延庆一般,天下武林恐永无宁日。”想着不觉又多看了他几眼,猛得笑容顿歇,脸色僵直,牙齿打颤,身心渐震,蓦地里冲上去,拽过梁萧,拨开他那头乱发,但见洁白的肩背上,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状如箫形,在洁白的肌肤里,独树一帜,灵气*人,似要破体而出。
那段正淳呆呆的审视了良久,忽然间眶中泛着些些湿润,两行清泪不觉流了出来,微咬咬牙,哽咽道:“萧儿,你这箫形记号,如何得来?”
梁萧刚找着包袱,取出衣衫,正欲穿上,忽然间身子一紧,被来人扣着,心中怒烧,正待运内力反击,鼻间闻得一股熟悉的味道,扭头侧目,见是段正淳,更加火怒,说道:“老段,你有病啊,拽着我干嘛?别看我长得帅,你就起邪念吧?爷还是处男呢?可不喜欢这套,快点松手?”疾急挣脱,梁萧内力虽比段正淳强,但老段箍他的手臂,实在紧地很,感觉怪别扭的,无法挣开,当即又气贯丹田,引气冲震,倏尔间,气行一半,忽感臂上一松,段正淳已经放开其手,梁萧不得不将气调息,纳回丹田。
又见他发问,梁萧迅速将衣穿好,免得他再次胡来,拍了拍衣角,淡淡道:“自然是天生的,难道是我画的呀?就算我有心,也画不到呀?就算画得到,我也没那个手艺?”段正淳喃喃道:“……天生的……”忽然叹了口气,问道:“你今年十八岁,四月间的生日,是不是?”梁萧道:“不是,十八岁没错,但我是六月的生日。咦,老段,你到底想说什么?”心道:“他要给那木婉清提亲也用不着这样吧?怪,段家的人都怪。”
段正淳“哦”了一声,摇摇手,叫他别问,心中却思潮绵延起伏,隔了一会,又问道:“萧儿,你父母是谁?”梁萧摇摇头,叹息一声,来回跺了几步,嗤笑道:“老段,我想你大概有健忘症吧?不是早先跟你说了么,我爹妈是何人,不能随便相告?心寻思:“段正淳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一巴掌将他打傻啦?不对,不像……”又连连摇头。心叹:“不能让老头子知道我在这,不然那就玩完了。看来大理也非久待之地,怎生才能看得‘六脉神剑’剑谱,然后走人呢?”心底暗暗思策焦急。
当他回过神,那段正淳已经不在,不知他何时离了去,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际,辨不出南北东西,心中思虑万千,叹了一口气,怅然不语,走回床沿,坐下,然后躺着,久久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