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着韩嫣脸上泪痣,他最喜欢的泪痣,此刻看起来却那么地触目惊心,他一字一顿地说:“王孙,母亲要赐死你。我立刻送你离开长安,等母后气消了,我再接你回来。”
听完刘彻的话,韩嫣愣了愣神,又突然笑了:“都听君上的安排。不过在此之前,君上再最后满足我一次吧。”他搂住了刘彻,亲吻着他的脸颊。两个人抵死缠绵,不知今夕何夕。
后来刘彻回忆起那晚,他早该发现韩嫣的不对劲。韩嫣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孤注一掷,那是刘彻从来没有见过的韩嫣,那么热烈,像昙花一般,既艳丽,又脆弱。
刘彻醒来时,已经是破晓时分了。太阳躲在云层后面,羞羞答答地窥探着整个神州大地。之前放在案上的毒酒已经空了,仿佛它从来没有满过。刘彻看了看身边的人,正睡得香甜,让人不舍得叫醒。
刘彻没有喊宫女进来伺候,自己穿好了衣服,出门前他对门口守了一夜的泰双说:“我出去转转,你在这里守着当心不要吵到了王孙。”
他一步步地朝殿外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时候,刘彻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悲伤是流不出眼泪的,眼泪全跑到了心脏的位置,变成血,流遍全身。
“陛下,宫里新来了几个乐师,陛下可想听听曲儿?”老太监尖着嗓子,问道。
刘彻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慵懒地说道:“随便喊上来一个吧。”
他闭着眼睛,回顾起了自己的前半生。他的年纪已经大了,再不是当初身强力壮的愣头青了。岁月教会了他很多的东西,比如,该如何保护好自己爱的人。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再爱过别的人,只是,韩嫣永远是他心里不能触及的痛。
“见过陛下,在下李延年。”
乐师已经到了,弹唱起了悠扬的曲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刘彻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冬天,韩嫣踏着漫天飞雪来见他,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逢,从此以后,这北方,再没下过那么热烈的雪。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刘彻猛地睁开了双眼,他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乐师才能唱出让他想哭的曲子。
眼前的人,皮肤比腊月的雪还白了三分,黑色的瞳孔即使刘彻离他很远也看得一清二楚,刘彻情不自禁地走到了他的身边,那人眼角的泪痣刺得刘彻两眼生疼。
“王孙,你终于回来了……”刘彻喃喃地说道。
李延年笑了笑,没有做声。
时间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刘彻与韩嫣分别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