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前只有和他保持距离一条路可以走,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山崖,我甚至看得到自己粉身碎骨的样子了。可我没办法疏远他,我舍不得。
那天,天朗气清,他终于坐上了属于他的位置,从今天起我得喊他皇帝陛下了。我挤在满朝文武中,看不清他的脸和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可是一想到他不会属于我,我还是很难过。我有些魂不守舍,就像一个本来只属于我的珍宝被全天下的人知道了一样,一边为他开心,一边为自己难过。我想,我的梦也该醒了。或许离开他几年我就忘记他了。
我决定今天就去找他辞行,有点紧张,不知道面对他该说些什么。正好腰间有一把扇子,我拿起它来挡住我的忐忑。这把扇子是我前阵子从一个刚刚到长安的画师那里弄到的,画了半支梅花,我还让他给我题了字“折梅纵酒”,当然我后面还想写一句,把酒临风,但我不敢,我想画师也不敢,把太子名讳写在扇面上,这是掉脑袋的罪。
我见了我的小皇帝,这些年他的外表已经褪去了当初的稚气,变得棱角分明,颇有几分成熟稳重的样子。可我知道,他还是那年东宫跟在我身后的孩子,一点没变,至少现在还是。我跟他讲了我的想法,我看得出他有点不舍,但他还是没有拦我,只让我多多保重。
你看,这天底下谁离了谁不能活?但好歹他还给了我一句多多保重,算作一个念想,留在我的心里。万一哪天我遇到了危险,有他这句话我也会好好保全自己。
我拾拾了行李,带的不多,牵着一头驴子就上路了。我的目标是西北,当然最终的目的地不是我告诉皇帝陛下的仙山,而是大漠。楚跟我讲过,西北有沙漠,绵延不绝,站在当中就会发现人的渺小,天地的苍茫。他说,当年他站在大漠里,一瞬间觉得所谓恩怨情仇都算不得什么了。我想看看,让他想要放弃一切的大漠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父皇从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想留在那里,再也不回去。”
可他还是回去了。我想他为父皇放弃的,远远不止那片沙漠。
当然,最终我还是没有到楚口中的大漠,我走了大半年,到山脚下是八月份,却已经大雪封山。那里太冷了,人的七情六欲都冻住了,只要能有一丝温暖,我可以放弃一切。
“莫往前了,往前便是埋骨地。”我在山脚下,见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看见我,疯疯癫癫的走过来拦住了我的路。
我仔细端详了他,破破烂烂的道士服,赤着脚走在雪地里,却丝毫不觉得寒冷。这种人,不是疯子便是得道高人。
“不知道长何意?”我决定听听他的话。
“阆苑琼楼终成灰,不知前路有故人。莫往北走了,往南。”他摇头晃脑,嬉笑着说道。
我看着他,似懂未懂。他见我还想问什么,于是摆摆手说道:“快走吧,天机不可泄露。”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觉得调转方向,南下。我想,漠北去不了的话我就去南昭吧。从前便听曲儿里唱过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