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缓缓迈出一步，却感觉有人拽着我。

我记得以前和张晓阳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闭着眼睛任由他带着我走。等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们会到达不同地方，像是拆开礼物一样充满不确定的期待和欣喜。被他牵着，我一定会走得很安稳，有时候我牵着他的衣袖，他把手插进衣兜，闭上眼，我都可以想象到百年之后的安详。

每每回忆起和他在一起岁月，总是温暖的色调。连风都温柔得不肯流逝。

今天，或许不是今天，在这个见鬼的地方，我再次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心动和安全感。

我睁开眼睛。

其实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我多希望一切只是个可怕的梦，我和张晓阳还站在街角那家酒馆门口，恍惚一下相视一笑。

可惜不是，我还在这个诡异的大万花筒里，拉着我的人是程昀。

☆、第19章镜子

程昀没注意到我，他还在调整手电的角度，却下意识抓着我，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我踮起脚用手笼住手提灯头，光从指缝漏出去，显得通道直接暗了下来。

程昀看着我，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四个挽起彼此，关掉了手提灯，清明安静地蹲在程昀肩膀上。

黑暗一下子淹没了我们，我能感觉依依抖了一下，似乎是有种窒息感。

眼睛适应黑暗以后我们开始试探性的往前走。怎么判断前呢？向前就会有倾斜的感觉，我们一直在小心翼翼向下走。

自从进入这个地方，我们的时间观都变得十分混沌。我无法判断我们走了多久，只能说，就那样摸索着，在极度不便的情况下，我们走得很累很累，那应该是走了很久吧。

然后清明呜咽一声，从喉咙里发出低啸。我们可以听到清晰地回音，还有清晰地滴水声。大家闭着眼，颜见山再一次打开手提远光灯。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荒诞的恐怖小说，大概是有个人很喜欢研究镜子，各式各样的镜子，他可能已经可以通过镜子来转移生理需求了。然后他只做了一个巨大的镜子球，并且钻进去。等人们打开以后发现他已经以一种极度诡异的方式死去了。

镜子里住着魔鬼，可以照到人的内心。

我们现在就就站在镜子里。如果是之前只是有点像镜子，现在就已经彻底是镜子了，一个巨大的完整的镜子包围着我们。

这他妈是什么石头？可以打磨成这种诡异样子？

墙，地，头顶，都是极度光华清晰的金色镜面，我没办法判断这个地方是什么形状，因为光线交错，视觉上极度混乱。水声从哪里发出？我们看不到，回音是应为光华镜面的反射还是因为空间巨大？我判断不出。

总之就是我们，站在那里，几乎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谁才是真的。各种各样清晰的我们，环绕着我们，像我一样漠然而懵懂。我们没有力气表达惊慌失措，我们只是站着魔怔了一样站着。余人渐渐淡去，我现在世界中心，看着各式各样的我，好像每一个我都是真的。我好像不会思考了，只会那样漠然地看着。

混沌？麻木？超脱？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才是我，从前的我，都是假的。这里有一群“我”，“我们”。

“我们”或远或近，林立而扭曲，庞大而渺小，敦实而纤弱，美丽而丑陋，漠然而张狂，光鲜而潦倒，孤独而喧嚣，睿智而愚痴，光明而晦暗……

哲思三连会变得缥缈：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我迷失在这个全是我的世界里，直到感觉后颈刺痛，才下意识抬手向后按去。

我摸到了毛茸茸的东西，但是镜子里的“我们”却没有抬起手。那一刹那，我猛然清醒，一瞬间鸡皮疙瘩全身蔓延，冷汗湿透内衣。

是清明在咬我，我一伸手发现周围空无一人，惶恐，甚至会有愤怒。

清明喵呜一声，我把清明抱在怀里，心里奇怪的厉害：我周围没人？光源哪里来的？还是说我们每个人迷失在这个地方？我还困在“无动于衷”的漠然里？

我试着我朝前走，却发现迈不动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