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好意思,我又走神了。”方夏连忙向看着她发呆的大牛同学道歉。
大牛同学又不好意思了。这位美丽的夫人救了他没错,但真心有点怪,和他娘以及他们村的大娘婶子们都太不一样,而且看着好像有点呆……
方夏当然不知道大牛同学的腹诽,如果知道的话估计她会立刻叉着腰大叫一句:“老娘智商很高的好不好!”就是情商不咋滴。不然也不会被人挖墙脚了不是?
不过这会儿方夏只是觉得这个腼腆的小少年很有趣,她打量着大牛同学的气色,问道:“你是要躺下睡会儿,还是再坐会儿?”
大牛很恭敬但简单的回答:“尚可再多坐会儿。”
“那我们说说话吧,省的你无聊。”是你太无聊吧……
大牛当然不懂什么是“无聊”,但“说”还是能懂得:“夫人请问。”他以为这是要问话了,严肃了一下表情。
方夏有点莫名:“就是随便说说,你别紧张啊……对了,你叫大牛对吧?”
大牛点头:“爹娘皆是如此叫的。”
“那你姓什么?”方夏为了转移注意力,转职居委会大妈了。
“姓牛。”
牛大牛?这名字,还真是……够好听的。方夏觉得脑袋上挂了三条黑线,一根一根扯掉,继续问:“你今年多大啦?”
“今年十二。”大牛回答问题严肃得像是在面试,而且是遇上了一个特严格的hr时的表现。
方夏也没办法,不过还是继续问着:“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啊?你爹娘呢?”
“爹娘皆在家中,我,我本在兵役中……”大牛说着微微垂下了头。
“兵役?”方夏脑子先是浆糊了一下,后来才想明白,然后又想到这还是个孩子,不由惊讶,“你,你才多大,怎么就去当兵了?”
大牛语气沉重:“自秦赵长平之战以来,男丁稀少,又连年征战。前些年,大王诏令男丁年满十七或身长七尺者戍边,十一岁时我已身长七尺有余,虽年纪不够,却还是被征去戍边……”
“七尺有余……”方夏喃喃嘀咕了一句,心里开始换算。显然这里的尺和现代的尺是不一样的,那这里的一尺究竟是多少厘米?想起初中背过一篇《邹忌讽齐王纳谏》,第一句就是“邹忌修八尺有余”,那个邹忌应该离战国不远吧,书上说的一尺等于多少厘米来着……方夏又有走神的倾向。
“夫人,夫人说什么?”牛大牛同学没听清方夏的嘀咕,以为她在问话,便出声询问。
方夏回神:“哦,没什么,你继续说,怎么本来在当兵,又一个人跑出来了?”方夏觉得以后肯定要跟项少龙走了,遇到的也必然都是《寻秦记》里的人物,现在难得认识一个和主线无关的战国人,她很好奇这里的普通人的生活。
“我戍边尚不足一年,一次营中巡视,无意中撞见长官与敌国奸细密谈。我与同行的曹大哥被打伤扔下山崖。曹大哥当场摔死,我因被树枝挂住才幸得活命。”大牛说起过去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作为听众的方夏却不由睁大了眼,她不曾想这么一个小孩子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复杂悲惨的故事:“这是多久前的事?”
“春天的时候。”大牛淡淡得说着,一股子沧桑劲,完全不像小孩子了。
方夏算了算,现在是夏天,虽不知道是几月,但总归也过去三四个月了:“那你这几个月都怎么过来的?”
“我的衣服被刮坏了,便换了曹大哥的衣服。兵营我不敢回去,恐再次被长官所害,便一路乞讨问人,想要回家……”说到回家,少年大牛的眼睛里才终于闪现了一点期盼之情,不再那样漠然。
方夏想象了一下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独自一人从边境一路靠乞讨回家乡,餐风露宿,披星戴月。就算她的年龄是这孩子的两倍,却也未必有他一半的毅力。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方夏由衷的赞叹。
大牛的脸又红了。虽然讲起过去的时候他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但其它时候,他仍旧是个少年:“夫人过奖了。其实从前大牛也是顽劣孩童,到了兵营之中,却不得不懂事。在山崖之下醒来之时,我仍然惶然无措,只想着逃回家中,一路走来,才略知人心……大牛最感激便是夫人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夫人三人,大牛恐怕再也无法得见双亲。”
“唉。”方夏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来是这几个月的见闻,叫一个少年迅速的成长了。“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对了,听说你家在邯郸附近,我们也是要去邯郸的,可以带你一起走。”
“谢谢夫人。”
“别再谢来谢去了。”方夏笑笑,“你以后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上忙。嗯,就算我不行,也可以帮你问问陶总管他们。陶总管你知道吗?就是救你的那个大叔。”
大牛点点头:“大牛记得。”
“陶总管是乌家堡的总管,乌家堡很有钱的,乌家大小姐人也很好,若你有什么困难,他们肯定是愿意帮你的。”方夏挺佩服这个孩子,忍不住便指点他两句,以乌廷芳的为人,大牛若真的请求帮助,她肯定会帮忙的。
大牛听了这话,却是连连摇头:“救命之恩未报,怎可再提要求。大牛只想回邯郸见双亲一面,叫他们勿要牵挂,便来伺候几位恩人,做牛做马报答几位。”
“什么?”做牛做马来报恩?方夏惊住了,虽说这种有恩必报的思想是对的,但他还是个小孩啊,“你还是个孩子呢,再说我们也不需要你报答啊,你还是回家好好孝顺父母吧。”
“大牛在戍边之事村人皆知,若是逃回家中,再被告发,整个村里都要遭殃。是以只能悄悄去见见爹娘,告诉他们一声,便要远远离开。”
“这样啊……”方夏若有所思,这孩子这几个月里都没吃好睡好,身体底子都坏透了,却还想着要当牛做马报答他们,这显然是不能让他这么做的。可是他又无家可归,又不肯请求乌家堡的帮助,该怎么办呢?方夏无奈,直到心里忽然冒出项少龙的名字,一下子安定下来:等项少龙回来再问问他好了,他一定有主意!“好了,你还是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吧。”
方夏微微一笑,扶着疲色又显的大牛同学重新躺好,看着他闭上眼,才帮他关好门,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