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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立在那毛皮光亮的雪蹄乌雅马之前,金镏银镶黑曜的发冠束了漆墨长发,眉横丹凤,鬓若堆鸦。皓齿内鲜,唇红似朱,媚眸未放瞥秋姿。端看相貌,确实比之女子还要貌美,却不显阴柔之气。
旁的围观的百姓们,已有不少赞美之词。
“那可是丞相府的二郎?真是好相貌。”
这人说了,就有别的接上他的话,
“哎呀呀,可不是,我活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模样的哩。”
说这话的是个中年农妇,膀大腰圆,面目肥实。一边就有认识她的人来取笑她:
“王三娘,你可歇歇罢。瞧你那模样。”
那王三娘听了不满,就咧咧道:
“臭崽子皮痒了不是,让你王三娘给你松松骨。这再好也不是个断袖的,人家国公府舍得把花一样的姑娘嫁过去,才该歇歇呢。”
此话说罢,周围就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习武之人听力敏觉,那些百姓的喁喁之谈,裴蓠哪有不听见的道理。眼见裴磬红了眼要去赶人,裴蓠便拦了他,道:
“随他们去。”
裴磬一怔,急道:
“可是,这是爷大喜的日子。”
裴蓠嗤道:
“这些听风就是雨的长舌人有甚好气的,他们今日能这样说我,来日就能说了别人。你与其去管他们,不若找了幕后主使更快。”
裴磬看了眼裴蓠坚决的神色,苦了脸退下了。
裘晚棠在裘璋的背上也听到了一些,虽说不好表现出来,心里却有几分恼怒。她的夫君凭甚要在这日子里被人如此说道,那王三娘,只怕不是个普通的村妇罢。
联想到那王三娘煽动百姓的几句话,裘晚棠轻哼一声,便猜到是有人特意要给她找些不自在。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就对夫君生了不满,只是担心夫君……
他不喜出门,就是被这些流言逼得。现下这般,不知他会作何想法。
裘晚棠忧心的往裴蓠的方向瞥了一眼,但盖头蒙住了她的视线,她视野所及之处不过是一片红。
不得不说,裘晚棠有生以来讨厌了这成亲的繁琐过程。
裴蓠看着裘璋背了裘晚棠而来,手心有些湿汗,心口也几乎顿了下来。不敢想,他竟是真的娶到了她。
裘璋扫了眼裴蓠紧张的模样,心下微松,就笑道:
“我们可是把掌上明珠托付给你了,你若慢怠了她,这里的各位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裴蓠的脸颊微微一红,道:
“不敢。”
裘璋拍了拍他的肩,就把裘晚棠背上轿。轿底已烧好了火熜,裘璋需得送了一半轿,把火熜灰带回来,开了起嫁酒,这边才算结束。
新娘入轿,娘亲哭轿,柳氏含泪说着叮嘱调:
“囡啊囡,侬抬得去呵,烘烘响啊!侬独自去呵,领一潮来啊!”
裘晚棠听完了这些,顾不上会花了妆,清泪便大滴的淌了下来。柳氏说完,退了几步,眼瞅着炮仗又点,那些轿夫起了轿。裴蓠纵身跃上马,与他们一一行礼拜别,便禁不住用帕子哲了脸低泣起来。
她的棠娘,从今日起就是别家新妇了。
足足一百二十抬妆龛,人行浩荡,十里红妆。这一场如日中天的两府联姻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只是不知这一文一武,都是朝中重臣,为何没有盛后而衰呢?自然,寻常百姓自不会去想这些,而京里的各府,在这婚事之后,也都活动了起来。
婚队遥遥行至丞相府,那里的人早闻了这阵仗。婚队一到,鞭炮就都点了起来。裴蓠先行下马,后有绮毓绮涟来做出嫁小娘,扯裘晚棠额衣襟三下,方能出轿。
跨过那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裘晚棠和裴蓠各执一边喜缎,由全福娘子引着,进入正堂。那赞礼郎等着二人近前,先是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让二人跪在了垫子上,开始拜堂。
因府上还有老太君,裴蓠与裘晚棠先循着赞词对着老太君三叩首。接着才是戚氏与裴丞相,礼拜过后,喜娘扶了裘晚棠进了洞房。期间,还需她走在麻袋上,全服娘子在一旁笑道:
“传宗接代,讨个吉利不是。”
裴蓠听了这话,下意识看了裘晚棠一眼,面色艳了几分。
这一堆繁琐的做完,总算是到了洞房。全福娘子引着二人进门,坐在床沿,请了一位副手双全的妇人拿秤杆微叩一下新娘头部,随即把秤杆交给裴蓠,示意他挑去盖头。
裴蓠捏着秤杆,胸口跳的厉害,过了半晌,方才把那红盖头挑了起来。
烛光之下,裘晚棠面施薄粉,香腮若三春之桃,端丽若清黛玉仙。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她低垂着头,乍一眼看去,似有无限娇羞。
但也只是远处看上去罢了。裴蓠坐在她近前,一时惊艳,却不料裘晚棠抬头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这么相比,反倒是他更显羞涩了。
裴蓠看着她那神色,忽的心头有些不详的预感。这新婚之夜,该不会,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