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月老所言,凡事皆有定数,她修成仙身已经百余年,但却一直未能归位,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仙缘簿仙位已满的缘故?原来她是还有一道劫没有过。
陶青青的双手还搭在对面之人的腰上,对面的少年已不似初见时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了,他开始渐渐拥有了各种小小的细微的表情,正如现在,他的眼神一瞬不转地盯着自己,眉头皱在一起,一脸焦急担忧的模样。
他生得真是好看,特别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只要看到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他的皮肤很白,五官也很致,但却并不女气。从小生活在清气至纯的天墉城里,让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淡淡的出尘感觉,
如若百里屠苏就是她的情劫,或许她……
“师伯,你是不开心吗?还是有什么伤心的事?”百里屠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眼泪在睫毛颤抖之后坠落在脸颊上,不消片刻便泪流满面的模样,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询问她到底怎么了。
“没事的,”她总算是回过了神来,看到百里屠苏担忧的面孔怕他因为自己胡乱猜测,便捏着他忙乱中不听话地跑到身前的一缕发丝,然后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又捏了捏那张绷得紧紧的担忧的俊脸,破涕为笑后说,“我想去放河灯了。”
世间万物自有定数,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如同花开花落,如同四季轮回。
情劫是一道很特殊的劫,或许会出现很多次,也或许不会出现,渡过之后孑然一身清淡悠远,不能渡过则身入轮回修为尽毁。
在她的生命中,不乏有得道成仙多年却因情劫而重入轮回,也有因渡过情劫而羽化飞仙的生灵。
陶青青在月老庙的后身买到了一盏河灯,然后向卖河灯的小贩借了笔墨,和百里屠苏面对面坐在一旁亭子里的石阶上。
“师伯,这个河灯是做什么用的?”百里屠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像莲花一样的绢布花灯,他又有些好奇借来笔墨是做什么,人间的一切事物于他来讲都是新奇的,“笔墨又要用来干什么?”
“是七夕的一个传说哦,把两个人的名字一起写在河灯上,顺着水流飘走,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陶青青抬起笔,在绢布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刚想在另一瓣绢布写上少年的名字,却又停了笔,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问,“苏苏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百里屠苏不会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究竟是什么,毕竟他涉世未深,对人情世故并不太了解,纵使这几个月也有努力融入人间的生活,可是这句话的分量他并不懂,他也完全不会知道问出这句话的陶青青,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师伯希望屠苏一直和你在一起吗?”他把话又问了回去,虽然他知道对方希望得到自己肯定的答案,但是一向笑不离面的陶青青此时此刻的表情却看起来那么沉重,他不明白这个问题最深处的含义,却也不愿意因自己的不明白而伤到她。
“希望,但是……”陶青青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垂下了目光,握着毛笔的手一松,沾着墨汁的毛笔便跌落在草丛里,然后她仰起脸,又挂上了一如往日的笑容,“苏苏今年才十六岁,可能过几年你就会懂了,到时候再说吧。”
百里屠苏虽然不谙世事,但却是个极为敏感的人,或许是在天墉城里孤身一人的时间多了,闲着无人与他说闹,他便自己想得多一些的缘故。他见到的笑容还是那样熟悉一如往日,只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却没有笑意,而是直直地望着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弯成两弯月牙。
他一下子有些慌了,于是在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伸出了手捉住了陶青青拿着河灯的小手,然后用左手将那盏河灯几乎像是抢着似的拿了过来,右手捡起毛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她的名字旁边。
“如果是师伯希望的事,屠苏一定会做。”他的语气认真,神情严肃恭谨,就连写在绢布上的名字也十分的工整。
只是这一句话,陶青青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就算她知道现在的百里屠苏或许是对她的感激之情多余其他的感情,但得到肯定回复的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笑意。然后她伸出手接过少年手中已经写好名字的河灯,转过身连蹦带跳地跑去放河灯。
夜色里的河水本应宁静沉寂,今日却因七夕这个节日而河灯遍布,一盏又一盏燃着烛光的河灯在河沿边漂浮着,缓缓地流向远方。
陶青青点燃手中的河灯,然后将它放入水中,瘦白的双手伸入河水中向前滑动,好让河灯顺着水波流向更远处,就如同她现在所期望的,想要和那个少年一起,渡过漫长而悠远的斑驳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