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我刚看见阿姨了,她跟我聊了会儿,今晚你们不是有个年酒要喝吗?”贺忻拍了下他的肩。
“那我喝完酒再过来!”吴睿还是死盯着他,“我他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贺忻笑着指了下自己,“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在南溪也都是一个人处理事儿的,就那些人,还不配我放在眼里。”
吴睿转头捶了下贺忻的胸,“操,出息了。”
贺忻给他拿了杯水,俩人静静地坐在一边的角落里,看着一个一个人哭丧着在他爸爸遗像前哭一通,最后哭累了就拿出手机玩起来,没一会儿就笑开了,在别人挨过去的时候又瞬间哭了,跟学过变脸似的。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贺忻数了数,真正为他爸伤心的不超过五个人。
吴睿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就怕贺忻呆这儿会跟人闹出矛盾来,但对方执意要留下来守夜,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没了吴睿在身边,贺忻在这群人里显得更加格格不入,晚上会有他们公司的股东过来,还有记者来采访,他爸毕竟是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去世了怎么着也得值一张报纸版面。
贺忻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手机也没开,谭泽跟他站在两边,朝来的客人鞠躬,只是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端得面无表情,对比非常明显,很多人都以为谭泽才是贺文博亲儿子,不过贺忻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他,他就是想尽到自己的责任,不遗憾,不后悔,心无愧疚就行。
但是耐不住局外人来吵他的一刻宁静。
谭泽和他舅舅在记者面前有意无意把事故的原因挑拨到贺忻妈妈身上去,并一再表明他跟他妈一样是疯子,小时候揍了谭泽多少次,在家还把人都打出血了,他们越讲越激动,最后甚至口不择言地说,或许这就是他妈妈计划好的。
记者尖锐的问题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戳着贺忻的心,他们一遍遍问着事情真相,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想要多挖一点内幕,挖一点是一点,全然不顾当事人有多痛苦。
“够了吗?”贺忻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想问什么?”
“我妈是怎么疯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爸为什么娶了阿姨,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场车祸是不是我妈一手操控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在他死后能这么冷漠的站着,一滴眼泪也没掉,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贺忻一步步朝他们走近,终于掀了掀眼皮抬头吼道,“看别人家的事儿很吧,觉得这次挖到了一个不小的料吧?”
那名记者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贺忻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手里的相机夺过来,“这一段都不准播,连同谭泽刚才放的狗屁都不准播。”
贺忻拔掉了相机电源,把东西丢到他身上,松开了拽着他的手,脸上带着一丝淡淡嘲讽,漆黑的眼里一片冷漠,“我爸爱面子,希望你们能让他保留最后一点儿尊严,闹,就给我滚,你也是一样。”他转头看着谭泽,“我说过,别惹我,不然遗产我一定争到底,毕竟我姓贺,你算个屁。”
那些人什么时候走的贺忻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阳台上吸了大半包烟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累到丧失了对痛苦的感知能力,就想这么蹲着放空。
他没有痛苦到浑身都疼,但就是一口气憋着上不来,感觉窒息,感觉迷茫,感觉特别冷,如果没来滨城他现在应该跟小奶泡一块儿挤在沙发上看电视吧。
一想到小奶泡,他就忍不住想李言蹊,一大截烟灰掉下来,落在他的羽绒服上,贺忻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李言蹊声音出现在听筒的那一刻,他差点把手机都扔了。
对方的呼吸很轻,混着点风声,听起来特别温柔。
“塔哥。”
“嗯。”李言蹊说,“我在。”
贺忻心里倏然咯噔了一下,先前八风不动的稳定情绪很快就变成了好难过、好委屈、好烦躁、好不解,好生气,好想你。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李言蹊说,“下午我给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贺忻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说,“哦,我有点事儿没看见。”
“嗯。”李言蹊那边停顿了很久,继而笑了笑说,“你嗓子怎么这么哑?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