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闲聊了几句,他问:“既然觉得行军无聊,那又为何参军?”
“诶,那不是因为参军有饭吃吗!”宋武摸了摸鼻子,坦诚道:“臣小时就没了亲人,每天以乞讨为生,饥一顿饱一顿,后来有一天遇上朝廷征兵,又听人说军里不愁吃喝,便去应征了,没想到,这一混就混了三十年,还混成了一将军,真是人生如戏啊。”
黎烨点点头,这样的理由不置可否,真正有钱的大户人家,谁舍得把孩子往军营里面送?疼都来不及,会让孩子吃这苦?于是,黎烨又问:“中途就没想过换一换?”
宋武粲然一笑,“习惯了,也就没心情瞎折腾了。”
黎烨顿时觉得,宋武还真是一个随遇而安之人,他扬了扬下巴,又问,“你这疤是哪儿来的?”
宋武下意识摸了摸脸上这道疤,眼中流过一丝悲哀,他说:“陛下,您一定想不到,臣这道疤,并非来自战场,而是来自臣的媳妇。”
“哦?”黎烨来了兴致,一个将领不但要在外行军打战,回家还要斗媳妇?这还真有趣。
宋武低垂脑袋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回忆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臣娶了妻,但因长年在外,不能照看妻儿,她一人带着孩子,过得实在不易,本想等臣立了战功回来,得了官职,就不必天天在外奔波,一家也可团聚。但世事难料,她一妇人独居村镇,又长得貌美如花,难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打主意,他们先是小心试探,后来胆子大了,就越发肆无忌惮,有一日竟然直接闯进臣的家里,将臣的妻子……哎,自得手以后,他们完全将臣的妻子视为了青楼女子,有事没事就要去臣的家里坐一坐,行些苟且之事。臣远在他乡,对家里的情况完全不知,直到过年军中放假,可回乡省亲,臣方才得以探望家中妻儿。臣至今记得那日的归家情形,血色残阳蜿蜒至我家房梁,院中房门大开,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斗殴声,臣立马扔下手里的杂货,狂奔进家。然而,一切都晚了,臣看见臣的妻子头发凌乱,衣裳不整,满身是血,瘫坐在地。她双手紧握刀柄,目光涣散,但却没半分恐惧与惊惶,她的面前躺了两具尸体,一具是臣不认识的男子,另一具则是臣的孩子……”说到此处,宋武忍不住有些呜咽,他调整了许久,方才有缓缓道:“臣当时完全方寸大乱,下意识就想夺下妻子手里的刀,但臣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早已丧失理智,臣方一靠近,她就挥刀看向臣,她用力极大,即便臣立刻躲闪,脸上也挨了这一刀。臣不知自己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想着要劝,然她看我越走越近,几次威胁无果后,她竟然将刀刃刺进了自己的腹部!血水登时喷涌而出,臣上前想救,她却拔出刀刃,又一次刺进自己的身体,并虚弱地警告臣,不要靠近。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呼吸越来越弱,直到最终闭上了眼。自始至终,她看臣的眼神里只有敌意与仇恨,没半分曾经的柔情,臣心如刀绞。后询问村里的乡亲,方才得知妻子近几年来的遭遇,那些恶霸不断□□她,有几次甚至还当着孩子的面就将她扒光,她生不如死,最后疯了,也就造成了那日的惨剧。”
黎烨诧异,他瞪圆了眼,“既然大家都知道她的遭遇,就没有人帮她?”
宋武无奈地摇摇头,“欺负她的人是村中恶霸,谁帮她,谁就遭殃,谁敢帮?况且,自从那些恶霸看上了臣的妻子后,他们就不再骚扰村中女子,村民们偷个安生,对所发生之事,更是视若无睹。”
“那官府呢?”
宋武道:“恶霸头子就是那县令的儿子,他会管吗?”
黎烨登时无言,村里最有权威之人竟与恶人同流合污,可想而知村民的生活是何等潦倒困苦,倘若一人的牺牲能换来全村的安宁,谁不愿意背弃道德仁义呢?黎烨消化许久,又问,“那后来呢?那些恶棍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