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他跌跌撞撞的走近神殿。它的周围被一些东倒西歪的巨大神像的废墟所环绕,积压着厚厚黄绿色的橄榄叶,使这座蛰伏在密林间的建筑像一只沉睡千年的古老巨兽。这里显然是很久未有人踏足了。
他来这儿做什么?我转头四望,谨慎的观察这这个地方。
透过神殿高大的拱门望去,穹顶高而空旷,支撑殿门的柱子上有一些明显新铸造的天使像,它们背后的羽翼所落下的阴影里,是另一些截然不同的神像的模糊轮廓。数张面孔安静的俯视着一切,仿佛越过数百年的岁月俯视着芸芸众生,已落满了遗忘的尘埃。
我大致对罗马宗教的更迭有所了解,他们的新国教基督教是琐罗亚斯教的敌对宗教,身处这个地方,让我不由有些不自在。可仰视这些神像,令我回想起接受武士祭礼时也是这样站在神殿里,让祭司为我举行拜火仪式,那可是我活到现在最荣耀的时刻。
回想当时的情景,我就一阵难以自抑的热血沸腾。想到信鹰已经到来,回归军团与波斯的希望不再遥不可及,我的心情顿时明朗不少。循着月光落下的方向,我抬头朝神殿的穹顶望去,却一眼瞥见了前方的身影。
尤里扬斯同样在仰头望着那些神像,若有所思。我不可自抑的被他吸引了目光,脑中莫名又浮现出当年弗拉维兹仰视神像祈祷的姿态,一时有些怔忡。
光影描摹出他挺拔而瘦削的背影,锁子甲上一层冷光潋滟,顺着流水似的赤色长发淌到深紫色的内袍上,宛如冰火交织。他整个人像立于烈焰之中,却通体散发出孤寂冰冷的寒意。
焚烧的冰雪。
这个词从我的脑海里跳跃出来的时候,尤里扬斯忽然抬起手,将自己脖子上的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下来,弃之敝屣的甩了出去,一道银光没入了黑暗。
是那个十字架。
他不是个基督徒么,扔掉这信徒的象征做什么?我奇怪的眯起眼睛,见他摸了摸自己的颈侧,稍侧过身,探出手去。借着他胳膊间的空隙,我才看见他的身前是一座半人高的石坛,像是曾为信徒们净手而存在的水池或者小型喷泉。它已经完全干涸了,可令人惊讶的是,那已残缺不全的喷水口上,竟然从生长着一株血色的花朵。
它就在这堆废墟上妖异的开放着,像是白森森的骸骨上的一滴残血,宛如命运女神摩依赖面对死亡时那凄艳的微笑1,而又因这种危险的气息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就像是我眼前的这个男人。
在我发怔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忽然将那株花摘了下来,我凝视他的视线来不及回,猝不及防地与那双妖瞳撞在一处。
“你在看什么?偷看我吗?”他意味深长的盯着我,将花递到唇边,深嗅了一口,嘴角深深勾了起来,唇色被嘴边的花瓣淬染得更红。
嗜血的艳丽。
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慌乱,心口像遭了锤击似的震颤不已。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简单的动作有这样强的效力,但我确实本能地退了一步,舌头也打结:“偷看?我,我是在琢磨怎么宰了你!”
“你大可以试试。”他扫了一眼我的身后,似笑非笑。我听见狼犬跑过落叶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由寒毛直竖。我忙不迭地三步并做两步的跨上神殿的石阶,一脚陷入了柔软的落叶之间。
落叶底下竟是潮湿光滑的石头地面,布满了青苔。还不及站稳,铁链将被他向前拖去,我一下子滑倒在地。额头磕在地砖上,大脑瞬间嗡嗡作响,眼冒金星,一种疲力尽所造成的眩晕向我排山倒海的压来,让我竟连爬起来的力气也聚不起来,肩膀也袭来一阵阵的刺痛。
我想我是失血过度,伤势已经超过了我的身体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