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沅上前一步:“情非得已,九姑娘,你先给看看他吧。”
九姑娘瞥眼过去,立刻皱了眉头,脚步轻移,也不见如何动作就到了良沅面前,素手扣上叶迟腕脉,探得一会,转身而走:“抱他进来。”
良沅立刻跟上去,同她一起入了帐子。
屋内程设极为简便,分左右两间,左边有架子放药材,右边放了个矮榻,日常用具一概全无,显然只是个落脚行医的地方,住处并不在这。
良沅把叶迟安置到榻上,把掩在他袖子下面的鬼娃娃抱起来,九姑娘见了脸色一变:“哪来的娃娃?”
良沅不欲节外生枝,只道:“故友的孩子,还请九姑娘先给他治伤要紧。”
九姑娘眼睛微微眯起,倒也没再过问,半侧在一边细细查看了叶迟的伤势,越看越觉凶险,全靠一口气吊到现在,也不知何事让他如此执着。
九姑娘从腰间解下一排小儿手指粗细的翠竹桶,简单道:“我现在要给他放血,你去外间取个银盆过来。”
良沅依言去外间架子上拿了个小银盆,九姑娘一见又别过眼:“太小,拿个大的来。”
良沅吓了一跳:“他本就血气不足……”
九姑娘虽然脸冷但性格却平易近人,一边摆弄银针一边道:“他肺腑有郁结的血气,堵住了经脉,换个大的来。”那银针自桶中拿出来便淬着药汁,青光熠熠,在她洁净的手指间泛着冷冰冰的光。
良沅只好又去外面取了个大的,九姑娘不再迟疑,封了叶迟几处大穴护住心脉,下手如飞的刺破他十指,却没渗得出几滴血。她动作极快,又分别在他肩颈四肢扎了几针,推气进叶迟身体。
叶迟周身忽然一震,上身弹跳而起,九姑娘立刻道:“扶起来压住身体。”
良沅不敢耽搁,赶紧坐过去托着叶迟坐起来,叶迟脸色阵红阵白,眼珠在眼皮下不住滚动,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九姑娘袖中白练飞出,卷了银盆接住他吐出的淤血,又一挥白练,银盆稳稳落在一边,低低吩咐一声:“把他放平。”
良沅任劳任怨的把叶迟重新放好,九姑娘又在他周身数处下针,直把他刺了个扎扎实实,这才探手触上他额头,指尖刚一接触,叶迟额心的勾玉即刻显出形状,底下的四象封神阵亮了亮,九姑娘的手指突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方干枯灰败。
九姑娘即刻缩回手指,只一眨眼,干枯的指尖又恢复了圆润饱满,她也不去管良沅见了此情此景会如何想,直起身道:“他性命应当无虞,你跟我出来。”
良沅把鬼娃娃放回叶迟臂弯,这才跟她往外走。九姑娘眼睛在鬼娃娃身上逡巡一会,眼中却又温柔之意,良沅瞧她神色,默不作声的跟她出了帐篷,才问道:“九姑娘可是认得它的亲人?”
九姑娘止步回身,未答话,白练却蓦得从袖中飞出,猛地一击抽在良沅胸口,良沅本来就不适应殷玄弋的身体,御剑已是勉力,根本做不及反应,被抽在当胸。
索性九姑娘没出多大力,他不过退了两步,倒不至于伤到他。
然而下一刻,白练猛地钻入他胸口,那白练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器,竟然直接穿透皮骨直透内里。殷玄弋心脏之畔的安息木被白练一瞬缠住,良沅忽然脑中钝痛,魂魄即刻离体,却又在下一瞬归位,只留下不住的刺痛。
他稳稳的站着,额角青筋尽出,眉尖一跳一跳的抽搐,回过神后胸口急剧起伏,好一会才缓过来。
九姑娘半张脸掩在面纱之下,一双乌金色的眼睛盯着良沅:“中毒……钩蛇的毒?”
良沅似乎跟叶迟是两个极端,十分耐得住疼,气息虽乱,语气却稳:“是。”
九姑娘周身总有一股子药味,素手拨了拨竹篾子里切细的药材,眼睛微微弯起,似乎是笑了一笑,却极为短促:“近千年没见,它倒没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