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周笑而不语。他二人都认为求神问卜这种事情,产生的神慰藉远比签文本身要重要,庙祝的解释自不必当真,随便听听就好。庙祝有没有解释神意的能力不好说,但那双浑黄老眼看人的眼神却着实不差。他看出毛子周和米立关系匪浅,解签时便把毛子周一并捎上,称赞两人互为对方的贵人。他说到兴起,还要看两人的生辰八字,毛子周推说不知,他也不勉强,只说毛子周和米立有缘,还从抽屉里摸出两条手链送人。
毛子周知道有些庙祝脾气古怪,行事与常人不同,但这种人往往比普通信众更看重天意神旨,不可能害人,便放心下。手链说不上细,用红绳串着深色木珠打结编成。珠子不知是用哪种木材做的,颇有些重量,表面涂了层清漆,摸起来有些粗糙。毛子周把它挂在左手虎口上,漫不经心地转动手链,开口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米立暗自深吸一口气,简短地答道:“是的。”
毛子周缓缓攥紧手链,木珠硌得掌心微微发疼。“你喜欢的人……我认识吗?能说说吗?”他听见自己用温和得近乎虚伪的语气说话,笨拙地掩饰随时可能暴露的丑态。三月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和米立身上,光斑浮动,仿佛和不远处觅食的麻雀一样,也是春日里的狡黠生灵。他受不了太久的沉默,一腔情意如拍岸潮水般起起落落,像是要激起惊天的巨浪。
米立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眼神落在毛子周修长的手指上。“没什么好说的。”他慢慢地说道,声音因为压抑了情绪而显得过分冷淡,他想字斟句酌一番,但他能琢磨出什么呢?他的思维开始模糊,又有了袒露心迹的冲动,就像那个暗藏机锋的夜晚。然而此时春光明媚,足以照亮内心的种种阴影和犹疑,慷慨地赋予他薰薰然的勇气和信心。
毛子周脸色微黯,以为自己还未一鼓作气就受了挫折,正要不甘心地说些什么,又听见米立道:“这个人……我想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你更熟悉他了。”
米立与他视线交接,毫不掩饰恋慕之意。毛子周心脏重重一跳,撞得胸口发疼,他想自己绝不可能会错意,米立喜欢他,正如他喜欢米立一般。他从未设想过失败的场景,好像他和米立相爱是件早已确凿无疑的事实。然而当梦境成真,呈现在灿烂温暖的阳光中,他仍是紧张得喘不过气。
毛子周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有两块木珠硌出的白印。他说道:“是我吧。我是你喜欢的人。”
米立沉默,坐直身体,双手随意地平放在石桌上,青石的寒意渗入掌心。
毛子周伸出手,覆在他左手的手背上,郑重道:“米立……”
米立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毛子周道:“我很高兴。我也是。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刻静止,风拂过,枝叶摇曳,石桌上的光斑随之流转变幻。米立轻轻眨了眨眼睛,毛子周的眼神十分诚恳,耐心而自信地等待米立答复。
米立恍恍惚惚地想起一眼万年这首老旧的情歌。歌词他早已不记得了,此时却觉得歌名十分贴合心境。当他下定决心,花积蓄,盘下那间小小的杂货铺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预料在不久的将来,他会遇见一个人,这个世界里最合适他的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也恰好会喜欢上他。
他经历过几场不成功的恋爱,最近的一次令他身心疲惫,几乎要对感情绝望。然而毛子周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眼前。毛子周神情冷漠,问他原来的店主去哪儿了。毛子周下楼买烟,他和他简简单单地交谈了几句。他的直觉小声地对他说,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