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总担心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应周垂着眼,笑容中写满了无可奈何,“如今该换我担心你了。”
以前。
所以应周还是认为,他就是许博渊?
是因为忘了,不记得九重天上的一切,才会把他们当作同一个人?
否则无法解释,在不周山上立下生死契时,应周看着他的目光还那样冰冷。
可他不是。
在这最后的时刻,所有不甘的占有欲一齐爆发,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想要应周能够知道,这世上深爱他的不是只有许博渊,还有一个他。
敖渊死死将他抱住,以一种宣泄的力道,哑声道:“我不是他,你忘了,我说过的……他是我,但我,不是他。”
他是这样自私,想要应周记得他,哪怕是恨,也好过因为爱许博渊而爱他。
不能接受他就这样带着与许博渊的回忆死去,不能接受他心里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后悔了,后悔只分那一魄去了凡间,也后悔在九重天上对应周的漠然,最后悔的,是假装成许博渊陪在他身边。
以至于到了最后,应周的眼里都没有他。
怀中身体马上就要消散,被日光穿透,只剩下一层透明的躯壳,已经无法挽留。
如梦如电,亦如泡沫幻影。
敖渊眼眶血红,浑身僵硬,偏执使他低头想要亲吻应周,却听应周在他耳边轻笑了笑,道:“嗯,不是,就当我认错了。”
敖渊愣住。
当我认错?
应周那么爱许博渊,又怎么会认错?
他是许博渊么?
是他嫉妒到接近疯狂,却一直拒绝承认的许博渊?
他没有想过。
从一开始他就在自己与许博渊之间划出了一道线,反复告诉自己他们是不同的存在,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一个在人间不过二十余年,另一个却已经在冰冷海底太久太久。许博渊会热切地爱应周,他却……
不,他也爱,可以比许博渊爱得更为热切。
所以或许他,也可以是许博渊?
如果应周这样认为的话,如果应周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便不用再嫉妒,他便去做许博渊,他可以拥有完整的应周,全部的应周,也可以用所有的自己来爱他。
可这世间太多事情无可奈何,他到此刻还无法释怀的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应周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淡,敖渊眼眶血红,埋首在应周肩上,不断叫他的名字,“应周,应周……别走。”
应周侧过头,脸贴在他侧脸上轻蹭了蹭,“我也不想走,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跟你说。”
“慢慢说,”敖渊发疯一般吻他的额头,鼻尖,至唇上,却不敢太用力,“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应周笑了笑,没有说话。
敖渊胸口剧痛,“别走……”喉咙里干涩无比,几乎发不出声音,只是这两个字,就快要用尽所有力气,可是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应周,别走……”
应周回抱住他,轻声道:“以前南灵总说,我给自己取的名字不好,不周不周,不太吉利,我还不信,如果还有机会再见……”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来不及说完这一句。
在敖渊不断紧的怀抱中,他骤然化为浮动的银色天光,如同夏夜林间成群的萤火,也如冬日夜空璀璨的星河,随风向着万丈山崖外的广袤天地飘去,敖渊呆滞伸手去握,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旭日再没有阻碍,照在他脸上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