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到皇帝苍老脸上闪过的嘲讽神色,只听皇帝缓缓道:“你是朕的儿子,这江山早晚都是你的,想要什么,还需要朕给你成全?”
这就是默许了,许璃脸上一喜,立刻又磕了一个头,“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先别忙着谢,”皇帝烦躁摆了摆手,“他是仙人,是朕亲封的国师,你若想要他,就少不得要当天下人的面供着他,偷偷摸摸成什么样子。位份恩宠,该给的都不能少,但他终究是个男人,不是这世间正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别又捅出烂摊子来叫朕给你拾!”
配给许璃,也总好过让应周同许博渊越走越近。自从楼琉衣的事情以后,他就噩梦不断,时常梦到昱王夫妻满面血泪来向他讨命,为他们的儿子向他讨回这皇位,以至于夜夜惊醒,白日里神不济。
“你回罢,”皇帝说,“朕要睡一会。”
得了皇帝的允许,许璃恨不得立刻飞去奉仙宫找应周,哪里还来得及深究皇帝语气中的不耐,当即谢了恩,高高兴兴走了。
许璃走后,皇帝又在龙椅上靠了一会。
这把椅子坐起来其实并不舒服,无论垫上多少软枕,总归是硌得慌,但从这里俯视下下去,文武百官向你一人低头臣服,唯吾独尊的风景实在令人欲罢不能。
杯盏与桌面相触的声音敲入昏昏欲睡的脑中,皇帝睁开了眼,就见一人立在眼前,身着藏青蓝的内侍服装,骨架高大,却瘦骨嶙峋,狭长桃花眼下是清晰的颧骨形状,皮肤白到几乎透明,若寻常人长成这样,大抵会显得女气,但偏偏他侧脸线条利落坚硬,且身上有种从容自然的气场,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英俊。
皇帝端起那冒着热气的茶水喝了一口,没有半点被打扰醒来的不适,“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来人笑了笑,“太子殿下倒是勇敢。”
皇帝重重将茶杯一放,方才压抑的怒火与失望倾泻而出,“勇敢?朕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来人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帕子,将茶盏周围溅出的水珠拭去,“那皇上为何还要放任他去做?”
皇帝向后一靠,恰好被透窗而过的黄昏余光照在脸上,皮肤间的褶皱斑点毕现,他浑然不觉,喃喃道:“朕只有这一个孩子,朕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
来人轻笑:“怎么办自然是为他扫去一切阻碍,臣想陛下其实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不是吗。”
一名宦官却自称臣,皇帝望向男人那张刀削一般犀利的脸,以及那如同深海漩涡般无法探底的黑瞳,没有出言责备,“朕自然是有计较的……去,为朕传左右宗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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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清晨,应周等到了许博渊的消息。
白虎载着他跨过旭日金辉笼罩的京城,落在他初遇许博渊的树林之中。
楼琉衣已化回了人形,孑然独立,一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朝应周笑了笑,“山君。”
褪去华丽霓裳妆红,她的脸色苍白,较应周初见她那日憔悴了许多,一身素裙,长发轻绾,依旧很美,只是美得没有生机,敛了一切悲欢喜怒后,连笑容也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荒凉。
应周自白虎背上翻身上下来,“唔,你一个人?”
楼琉衣答道:“世子送我至此,说山君会来,令我在这里等你。”
应周点了点头,这个时辰许博渊应该去上早朝了。
楼琉衣抿着唇,“山君,多谢你。”
应周有些不好意思,“无需谢我,都是他安排的,我也没出什么力。”
楼琉衣又笑了笑,“若非山君开口,世子又怎么会来管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