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帝题过词的庙在哪个山头,也可以不知道某位三朝肱骨家的宅子在哪颗百年柳树下,就算是找不着去皇宫的路也没什么打紧,但你要是不知道青石街,那你也就忒丢人了。
一条街不过二里,两侧却林立数十家红粉绿瓦楼,从东头走进去,脂粉气扑面而来,迎来送往的有动人心弦的姑娘,竟也不乏身姿纤纤的少年郎。但本着街上不走回头路的规矩,所有人一律都只送到店门口,多一步确是不能再走了。
这会天不过刚黑,送客的少,多半是站在门口迎客的。自然是有人搔首弄姿,但这些往往都上不得台面,店铺也通常开在街口。会为这些姿色绊住脚步的人,只能说没见过世面,绝对不是常客。真正懂行的人就知道,这青石街的妙处啊,还需得往里走,越往里走,就越是妙不可言。当然了,越里头,价格也越高。
待走到了二里路的最尽头,有那么两家不甚起眼的门面,开在街最深处,两相对门,顶上各悬一盏昏暗的竹灯笼照亮不远处的出口,除此之外,连块像样的牌匾也没有,冷冷清清,寂寂寥寥,生生衬托出了一个谁比谁更惨的气氛来。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哒哒驶来,马蹄子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踩出清脆的节奏,驾车人显然十分熟悉此地,驻马的位置恰恰好,就在门前。车夫欲搬小马扎来,里头的人却先他一步,直接掀开帘子跳了下来。
这是一名白衫公子,身量并不高大,却生了一副好颜色,眉眼之间有股灵动之气,只一眼,便叫人觉得这一定不是位安生好伺候的主子。他朝车夫摆摆手,复回头一挑帘子,招呼里头的人,“走走走,快下车,被我哥关了这许久,今儿可算叫我跑出来了!”
于是里头又出来一位绿衫公子,身量比前头一位还小一些,也是清秀的模样,只是面露胆怯,白衫公子扶着他的手臂叫他下车来,他左右打量了一番,颤巍巍地道:“郡……”
白衫公子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瞪,他立刻改了声:“公子……咱们真的要进去啊?”
“你都跟我来了多少回了,还怕?”白衫公子抱着手臂一扬眉毛,脸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这不是世……大少爷说,您要是再来这种地方,就,就……”
“就打断我的狗腿啊?”白衫公子嗤笑了一声,“这话也就吓吓三岁时候的我了。”
言罢他随手扔给车夫一锭银元宝,道:“行了,你出了巷子自寻个去处待着。躲好一点,别叫家里的人瞧见了,过两个时辰去后门接我。”
车夫可就识相多了,得了钱银,立刻赶着车走了,白衫公子掸了掸袖子衣摆,拽上身后的人,直接走进了左边那家店中。
甫一入店,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耳畔一阵清脆风铃轻响,悦耳惬意,接着是一股淡淡的竹叶香气钻入口鼻,将人从头到脚涤荡一遍,心旷神怡。
他虽入了店,却在这声风铃声响后便驻足停下,静待人来。
“徐公子,许久不见了呀。”片刻后,内里走出来一名青年男子,一袭水袖衣衫,额间束一条雪色缎带,墨发披在身后,再看那五官,与他的打扮相得益彰,全无攻击性,十分温和,美得令人舒适。
“松珞,今日是你迎客啊?”白衫男子见他,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来,道:“我这几日去了外地遇见这一支,第一眼便觉得这簪子与你的气质合衬,温文尔雅,玲珑剔透。你看看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