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他们大周攻占了白雅镇, 再往前推进五十公里便能抵达南昭的国都,这是他们大周第一次那么深入敌国腹地呢。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啊。
自打他们攻下白雅镇, 南昭国那边就连派了三波使臣前来求和。姿态放得很低, 和求爷爷告奶奶差不多。
第三批了?景熙帝沉思了一会, 道, “让我们大周退兵可以,但南昭必须赔偿我大周此次出征产生的一切消耗。至于我们打下来的土地, 我们可以从白雅镇撤出,退守关宁谷。底线就是这个,剩下的你们去和南昭谈。”
南陵太守一愣, 皇上答应议和了?前面不是一直都不答应的吗?现在势头那么好,若是能一鼓作气下了南昭都城, 就是灭国之战了。如此一来, 皇上必能名垂青史, 这场战役将会成为他的功迹之一, 搞不好他这南陵太守, 也能有幸在史上添上一笔。
不止是南陵太守, 在场的一些文臣和武将们都很意外。
文臣们懵, 武将们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好些人若有所思。
“朕意已决,单执留下, 其他人都下去忙吧。”景熙帝眉目间有些疲惫。
“皇上——”南陵太守还欲再说,却被他的同僚好友拉走了。
出了门,走远了还能听到南陵太守的同僚好友劝他,“知道你对南昭国痛恨非常且立功心切,但战场上的事,你懂吗?皇上说议和必有其道理,咱们做臣子的照做便是……”
衙门内,除了景熙帝和伺候的魏大志之外,下面还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穿着甲胄的少年郎。
众将士隐约猜出来景熙帝留下少年郎,是想给他开小灶,所以在经过少年时,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哪。
顺宁侯拍了拍他的肩,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好小子’才出去了。
景熙帝没理会群臣的小心思,而是凝眉思索。攻下白雅镇后,他便命令先锋部队就地修整。然后开始综合各种信息,思索了两天之后,通过一些并不明显的迹象,便知这场战役结束的时机已经到来。
“知道朕为什么下令不再继续进攻南昭,而是选择接受南昭的求和吗?”景熙帝凝视着底下的少年将军——单执。
这是他打算重点培养的将领,他打仗很有灵性,走的是奇正相合之道,不会过于死板,也不会太过剑走偏锋。
最重要的是,他才二十二岁,有很大的可能性能成长为一名名将,乃至统领全军的将领。
可以说,大周以武得天下,并不缺武将。但是,jūn_duì的传承很重要。他以及他们那一辈的是很会打仗,最年轻的将帅都有三十多了,再往上,要么就是年纪大了,要么就是已经不在了。一旦发现好苗子,该培养就得培养,不能让军事人才出现断层。
单执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末将大概明白一些。”
“说说看。”
单执说道,“首先,冬天确实不适合用兵。但是,因为南昭的出尔反尔,让士兵们积攒了一肚子怒气,皇上您御驾亲征也很大地鼓舞了士气,让南征军在开战之时,就势如破竹。其次,军粮及时后勤保障充足。国内上下一心,战场上将士用命。还有马鞍和马蹄铁让他们在丛林作战时比南昭有优秀,缩短了客场作战的差距。我们才能占领白雅镇,陈兵望荆,威逼南昭国都。”
景熙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俗话说,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别看如今征南军仍旧气势如虹,其实征南军长时间的战斗,已经很疲惫。皇上御驾出征之前,他们已经和南昭战斗多时,后面两国议和时,只得到了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紧接着又继续战斗,相当于没有换防。”
“有句话叫哀兵必胜。大周若是打灭国战的话,南昭上下必定齐心抵御大周。大周再往前推进,会变得越来越困难。换句话说,大周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取胜。而且,这样的情况下,征南军很容易败北,一旦如此,对我军士气的打击会很大。倒不如接受南昭求和,从它身上再割点肉,然后退守关宁谷消化我们取得的胜利果实。”
如今南昭国内对招惹了大周的塔木咒骂不已,国内舆论一致认定了他是罪人。听说南昭老国王被气得卧床不起。若他们再步步进逼打灭国战,南昭国人的仇恨对象必将转移到他们大周将士身上。士气此消彼涨,于我军不利。
“你能看到这些,很好。”景熙帝赞赏道,他开始教他,“其实,我们大周能现在能取得如此战果,得益于几个方面。你刚才所说的,军粮充足将士用命是一个方面。第二点便是食盐。”
说到食盐,严琅带精锐部队去了东海,并且通过晒盐法得到了一批洁白无暇的新盐,味道也没有卤盐自带的那股子苦味。严琅的来信中写道,白花花的盐,就堆在盐池里。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叫人心驰神往了。
第一批食盐被他征用了。他用食盐这个硬通货通过远交近攻的策略,交好南昭的邻居娜琪国。此时食盐是硬通货,比黄金白银还管用,深受娜琪国的喜爱。于是娜琪国答应了和大周合作,帮忙敲边鼓,从中牵扯了南昭国一部分的兵力。
单执这才知道,原来战场之外,皇上还做了这么多事。
景熙帝笑笑,所站位置不同,所见也不同。
“前面朕所提到的这几点都是大周的优势,但这些优势确实在慢慢地消退。比如士气的此消彼涨。还有娜琪国那边,据负责那边交易沟通的大臣说,娜琪国目前的态度不如之前积极,有点推脱的意思了。由此可见,娜琪国或许已经改变了立场。再有就是与大周相邻的几个大国,东边的韩丹还算安分,西边的大食,和北的匈奴,确实有点蠢蠢欲动了。还有就是军粮,别看姚昇一直运粮前来,同时,我们这边采取了以战养战的方式,才让南征军看起来不缺粮的。但是若是大食和匈奴一动,以目前大周的国力不足以支持三线同时开战。”景熙帝很理智,也很清醒。
话说到这,单执也明白了,是时候打住,退守关宁谷,然后消耗所得战果了。若是再继续打下去,有可能被另外两国渔翁得利,这便有些得不偿失了。倒不如温水煮青蛙,日后南昭若是敢动弹一下,就找借口又割它一块肉,慢慢来。
退守关宁谷是因为白雅镇没有险要关卡可守,且白雅镇离南昭的都城太近了,时刻刺激着南昭上下的神经,不如退到关宁谷,慢慢消化所得。
这么一退,相当于将打下来的领土中的三分之一归还南昭,但需要他们拿粮食或者金银来赎。
“末将——”一时间,单执的喉头紧绷,他此时胸中激荡,满满都是对景熙的敬重和佩服及爱戴之情。
景熙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单执出去后,景熙帝眺望京城的方向。
说起来,最大的功臣应该是她。如果没有她所提供的帮助,这场仗会打得比现在更艰难,取得的成果肯定也没有现在大。
是时候回去了,期限已至,可缓缓归矣。
是夜,三清观
“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沈繁花被摇醒,她一晚上都保持着警醒,一听到有动静便立即睁开眼。
她看到一脸焦急之色的红芍,心便是一紧,“出什么事了?”
“高路表少爷不小心将昭仪娘娘给撞倒了。”
“什么?!”沈繁花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丫环鱼贯而入,有人伺候她穿衣,有人给她拧了一条帕子,红芍则在一旁说明事情的经过。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繁花问。
“一更天了。”红芍答道。
“这个时候两个人怎么还没睡?”沈繁花冷笑,别的不看,就看这时间,就知道这必是个局无疑了。
“高路表少爷那边是因为和他一起住的高绪小少爷发烧了,他着急去请观主过来瞧瞧。昭仪娘娘那边,是说她肚子饿了,然后吃了夜宵又觉得撑得慌,就在院子里里外外走一走消食。这不,高路表少爷太着急了,在与紫竹轩交界的转角处将昭仪娘娘狠狠地撞了一把,肚子一下子就磕到护栏上,听说当时就流了一摊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