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与不甘的情绪同时在将苏栩栩撕扯,似是要将她扯成两半般,置身其中,苏栩栩头痛欲裂,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替她医治。
睡着的容凌没能察觉,有一滴泪落到自己的脸颊上,紧接着向下滑落,没入乌发间。
容凌醒来过时,眼前已经不是她熟悉的木牢,而换成了金丝凤纹的帐顶。
床前铜香炉里燃起缕缕沉香,容凌有片刻愣然,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兜兜转转,她到底还是回到了未央宫。
容凌睡得够久,早已不想在床上待下去,她起身穿上鞋,在屋子里转了半圈。
寝殿的布置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梳妆镜前的白玉梳依旧摆放在原本的位置。
只不过殿中苦无一人,容凌正打算朝外边走去时,突然听见屏风后传来动静,接着是一声轻呼。
她停住脚步,朝屏风的方向看过去:“谁在那儿?”
无人回答,还不等容凌上前,一个纹着金线流苏的红布绣球从屏风底下滚出来,一直滚到容凌脚边。
这花里胡哨的绣球,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玩的东西,容凌将其捡起来。
这时,从屏风后面冒出来一个满身明黄色的小团子,软糯糯的嗓音对容凌道:“你可以把这个还给我吗?”
小孩一身明黄衣裳,锦袍上还绣着龙纹,容凌眯了眯眼:“你是皇上?”
“对啊。”小孩仰着头回答,“不过母后叫朕皇儿。”
容凌没想到,苏栩栩当真不知从哪儿搞了个小孩子来当皇帝。
不过三岁大的孩子,只怕连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容凌将绣球还给对方。
她原本无话可说,偏生小皇帝滴溜溜像是黑葡萄的双眼盯着容凌不放:“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容凌倒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给不出答案。
不过也用不着她回答,小皇帝已经猜出来,斩钉截铁道:“你也是母后。”
“也?”容凌不明白这逻辑从何而来。
“你睡了母后才能睡的床。”小孩子的理由很简单。
容凌这才意识到,原来苏栩栩一直都宿在未央宫中的吗?
她不打算再说什么,正要出门时,小皇帝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你陪我玩球可以吗?”
除了苏栩栩外,宫中其他人连与小皇帝对视都不敢,唯独对自己置之不理的容凌让小孩生出可以依赖的潜意识。
容凌脑海乱成一团麻,哪有工夫陪小孩子玩,正当这时,服侍汤药的宫人刚好推门而入:“姑娘醒了?”
见到小皇帝的瞬间,宫女忙道:“陛下您怎么在这儿,外面到处都在找你呢。”
小皇帝听到这话,挨得离容凌更紧了。
两头都得罪不得,小宫女如芒背在刺,忙让人通报太后。
等苏栩栩赶来时,容凌已经皱着眉头将一碗补血气的药喝得差不多,小皇帝就趴在容凌膝头,也不玩手里的绣球,只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喝药。
除了母后外,小皇帝还从没遇上见到自己不用下跪的人,很是稀奇。
她趴在容凌的膝盖上,像只依偎着人的小狗,叫苏栩栩看到的第一眼眸色就沉了下来。
小皇帝不怕容凌,可忌惮苏栩栩得很,见她来了,忙乖乖起身行礼:“见过母后。”
“嗯。”苏栩栩一本正经道问道,“你不去看书习字,跑这儿来干什么?”
小皇帝双手委屈巴巴地双手背在背后,不敢吭声。
倒是容凌有些看不下去,放下手中的药碗:“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不必如此苛责。”
苏栩栩万万没想到,等容凌醒过来,和自己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她神色柔和,走上前握住容凌的手,将她的五指包在自己掌心:“阿凌可觉得舒服了些。”
容凌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不过苏栩栩也并不介意,伸手捏了捏容凌的脸颊。
嗯,果然是瘦了,应当让御膳房炖汤好生补一补,苏栩栩心道。
这一次,容凌甚至没有躲开苏栩栩的动作,乖得有些不像话。
被晾在一旁的小皇帝蠢蠢欲动,偷偷看过来。
母后脸上的柔意是小皇帝从未见过的,稚嫩的她睁大了眼,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苏栩栩依旧在对着容凌嘘寒问暖,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有何不适。
天底下居然还有人能让母后害怕?
小皇帝隐隐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