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挽伸手捂住她的眼,不愿与她直视,贴近容凌的耳边,像是撒娇般低喃:“不如师尊与我结契可好?”
尽管是温和的口吻,容凌却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挠得谢轻挽掌心发痒:“好。”
谢轻挽的心口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怀中揽着容凌:“只可惜我和师尊一样,都早已没有父母,无人作证,不若便以神识为信物可好?”
说着,她便抽出自己的一缕神识,凝结成金丝,尔后又不由分说地探入容凌的神识中。
容凌忍不住颤了下,任由她抽走自己的一缕神识凝作细丝。
谢轻挽眼底似是燃烧着灼灼火苗,将两缕神魂彼此紧紧打了个个结。
结发定契,她们的名字便会被印在若水的本命石上。
然而下一秒,她唇畔的笑意便僵住了。
意料之外,解契给神识所烙上的印记并没有出现,天道似乎并不认同她们这一对情人,纵然神识相结,也无济于事。
谢轻挽眼中的那一抹期待熄灭,她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何?”
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容凌不见半分诧异,缓缓开口:“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谢轻挽,你与我早已恩断义绝,更遑论爱?”
谢轻挽掌心窜出一团妖火,腾地将二人结在一起的神识烧成灰,转眼她炽热的掌心便握紧容凌的手,眼底浮现一抹厉色:“师尊当真以为,就算是你的神识不愿意,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说着,她便揽上容凌的腰,单手在空中画出一个传送阵法。
容凌不解其意,然而下一秒被谢轻挽带着进入传送阵法中,白日里的光叫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看清周围悬浮在空中的石头,竟然是昔日自己与白衍解契的若水。
接着谢轻挽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小把匕首,塞到容凌的掌心,她的手紧紧覆盖在容凌的手背之上,二人一齐捏着匕首:“就算是上天不认可,我偏要逆天而行。”
说着,她往匕首中灌入灵力,直直就往本命石上刻去。
凡姻缘结契成功者,名字都会被刻在本命石上,谢轻挽反而逆行倒施,直接略过了解契这一环。
容凌如何愿意,她拼命地想抽回手,然而谢轻挽动作强硬,力度大得容凌根本拗不过。
她冷冷盯住这一方本命石,手中握紧匕首,先刻出一个“谢”字。
容凌无能为力地软在她的怀中,又眼睁睁看着她刻下第二个字。
匕首的把手顶端点缀着一颗红得亮眼的宝石,似乎又些熟悉。
容凌恍然间才想起,这似乎是拜师那日,自己送给谢轻挽的见面礼。
如今刀尖却对准了本命石,在刻下谢轻挽的名字后,又快要刻下容凌的名字。
然而原本晴空万里的若水,天空陡然聚拢乌云,正好就在二人的头顶,容凌察觉到不妙,另一只手当即扯住她的手:“住手谢轻挽,再这样下去,你逆天而行,只会受到天雷惩罚。”
谢轻挽浑然不在意,甚至有几分愉悦地啄了啄容凌柔嫩的耳垂:“阿凌不必担心,我定然护得住你。”
容凌不在意她突然变了称呼,只察觉到头顶的乌云越聚越拢,白昼刹那间变作黑夜,闪电的光芒亮得刺眼。
直到最后容凌名字的那一捺落下,谢轻挽终于展露出满意的神色。
于此同时,厚重的云层雷声轰鸣,一道霹雳的闪电应声落下来。
容凌正欲展开结界与其相抵抗,然而谢轻挽的动作更快一步,直接自掌心变出琮玗钟。
出现在她手中的瞬间,琮玗钟变大数十倍不止,形成一层几近透明的结界,将二人罩入钟底,与天雷隔绝开。
耳畔雷声嗡鸣,琮玗钟在与天雷的对抗中微微震动,却都与二人无关,就像是夏日在自己的屋子里听一场来势汹涌磅礴的雷阵雨,因为有一方屋檐遮蔽,感受不到风和雨滴,反倒叫人觉得安心。
谢轻挽周身衣袍无风自动,抱住容凌落到地上,还不等开口便出声道:“天道不是不许我同你在一起么,我偏要让它看看,我和师尊你在一起,还有谁能阻挡得了。”
说罢,她单手扣住容凌的肩,死死吻住她的唇。
四周雷声如震,容凌耳畔听不见一点声音,只能感受到谢轻挽急切的呼吸。
她就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在容凌的唇上辗转反侧,就像是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死死不肯撒手。
天雷一道又一道劈落下来,在头顶上方炸开,等到终于停息时,谢轻挽终于将容凌放开,满意地看着她被自己欺负得水光潋滟的唇瓣:“从此以后,再无人能将你我分开。”
是吗?
容凌在心头冷哼了声,看着琮玗钟重新变小,落到谢轻挽手心,出声问道:“此物当真如此厉害?”
“师尊喜欢。”谢轻挽挑了下眉头,没有察觉到容凌眸中算计的神色,对她摊开掌心,“那便送你如何,当做我二人的结契礼?”
“好啊。”出乎她的意料,容凌居然没有拒绝,伸手拿起琮玗钟,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其把弄。
谢轻挽喜出望外,眉间浮现一抹喜色:“那师尊可想好回礼……”
她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堵住喉咙一般。
对面的容凌握紧琮玗钟,竟狠狠将其按到心口的位置,霎时间,琮玗钟的煞气与她身上的仙气相冲撞,容凌自喉间喷出一口鲜血,血滴甚至溅到谢轻挽脸上。
“阿凌。”眼前一片血色,就连睫毛也被沾上血滴,谢轻挽瞬间双手发凉,嗓音不受控制地颤抖,“你松手,快松开她。”
容凌勾唇一笑,被血液染红的唇笑得惊心动魄,将琮玗钟又用力往心脏处送了几分。
谢轻挽已经许久未曾见她对自己这般笑过,却已经顾不上沉溺于此刻,忙手忙脚乱地输送自己的灵力。
然而无济于事,琮玗钟强大的煞气与容凌两相对抗,容凌周身的仙气正在源源不断地流逝,几乎是刹那间,她原本如同绸缎般浓密的长发也变成白色,随后整个人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即便如此,容凌也不愿倒在谢轻挽怀中,而是向后仰去,却被谢轻挽手疾眼快地捞回来。
“不,你不会死的。”谢轻挽颤着手给她输送灵力,“我说过,你若是有事,我便要整个九华峰给你陪葬。”
白痴,早就说过她也是九华峰的人了,想杀别人前倒不如先解决自己,容凌心道。
“谢轻挽。”容凌突然出声,抬起布满鲜血的手,却在快要触到她的脸庞的瞬间堪堪止住。
她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下个世界见。”
说完这句话,容凌便彻底失去知觉,耳边似乎传来谢轻挽的啜泣声。
还有整整八个世界,容凌心道,她未免也哭得太早。
容凌再次睁开眼时,周边早已换了个环境。
天台的冷风将她染成深棕色的发丝吹起,容凌紧了紧身上的校服外套,听到楼下操场传来下课时中学生们的欢呼声,稍微有点没适应过来。
幸而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嗓音:“容姐,愣着干嘛,你怎么不说话了?”
容凌转过头看去,正揽着自己手臂的女生和她差不多一般高,却染着一头嚣张至极的红发,口里还含着跟棒棒糖,怪不得说话时含糊不清。
这一头红色的长发实在太过显眼,容凌想不记起她是谁都难。
王旗,自己在这个世界校园里的闺蜜兼跟班,不过在容凌豪门千金是假的身份被曝光于众后,迅速成为反踩自己的一员,并站到真千金白臻那一头,受其感化,努力学习,成为一名好学生,考上名牌大学。
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容凌便能猜到这是什么时候。
她扭过头,果真看到前方同样站在天台上的女生一头黑色的长直发,周身穿着校服,脚上穿着的小白鞋不知被洗过多少遍,帆布鞋面微微发硬。
察觉到容凌看过来的眼神,女生镜片下的眼神微微有几分不悦,冷声道:“叫我上来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少女的眼神坚毅果敢,宛如开在悬崖险石间一朵倔强不屈的小白花。
而容凌似乎就是那正打算对小白花下手的毒蛇。
不用容凌开口,还有别的跟班当即嬉笑着开口:“怎么,这么急着走,咱们容姐叫你上来是看得起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这番话一出,站在容凌这边的众人当即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没想到啊马嘉欣,你还会用成语了,要是叫咱们教语文的周老师听到得多欣慰啊。”
“白痴,这不是成语,是歇后语。”
没人把对面的女生当一回事儿,毕竟白臻成绩再好又如何,学费和住宿费都是学校资助的,家里穷得连出去秋游的钱都没有,再加上得罪了容凌,她就什么都不是。
在一片哄笑声中,女生似乎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红一下。
只有容凌注意到,她掩在宽大校服衣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显然是在隐忍什么。
容凌挑了下眉头,几步走上前,叫出她的名字:“白臻?”
“什么事?”女生目光警惕,眸中除了戒备外还藏着一丝对容凌不易察觉的厌恶。
毕竟因为容凌喜欢的男生几次三番找白臻麻烦,容凌便误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私底下警告过她好几回,白臻对此早就不耐烦了。
容凌勾唇一笑,扬起手狠狠挥下去。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一声响,所有的笑声与嬉闹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诧异地瞪圆眼,有人甚至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会吧,她们原以为容凌不过是给白臻一个警告,没想到她真下手了。
而且看样子下手还不轻,白臻那原本白净得没有血色的脸上,竟然都开始红肿起来,有些地方还被容凌的指甲刮破了皮。
容凌这一巴掌甚是过瘾,终于将在谢轻挽那儿累积的郁气尽数吁出来,她吹了吹自己还有些发疼的掌心,看也不看对方:“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