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便侧身躺在里侧。
谢轻挽不说话了,不一会儿容凌便听见床边传来窸窣的声音,似乎是她脱掉外衫,掀开被子睡到了容凌的旁边。
床不算大,二人挨得极近,不同于容凌闭上眼便睡过去,谢轻挽心跳如雷,平躺在床上,迟迟未能入眠。
空气中浮动着容凌身上独有的冷香,谢轻挽小心翼翼呼吸着,生怕让身旁人察觉到自己的贪恋。
不知躺了多久,谢轻挽依旧难以入眠,睁大眼看着一片床帐。
正当此时,身侧的容凌突然翻了个身,惊得谢轻挽全身都止不住绷紧,不敢有任何动作。
就这样僵持许久,直到耳畔传来容凌平缓的呼吸,谢轻挽才终于敢侧头看去。
借着窗户透入的月光,谢轻挽看见枕边的容凌一张精致的脸白皙莹润,眉似远山,就像是美玉雕出来的一般,美得没有半分烟火气,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谢轻挽没忍住,抬手落在距容凌额头不过一层纸近的位置,却不敢再向前,而是指尖缓缓向下,略过她的眉心,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容凌红润的唇瓣处。
“师尊……”谢轻挽并未出声,无声地喊。
再多看我一眼,不要将目光落到旁人身上可好。
一觉睡醒,容凌神清气爽,才发现枕边的谢轻挽早已不在。
容凌只当做是她已经回镇上了,推开屋子走出去。
东边的灶房屋顶上炊烟袅袅,笼在清晨的烟雾中,氤氲似墨画。
主人家在忙活,容凌自然也不好意思干等着,提步走进灶房,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谢轻挽正在锅边转悠,见容凌进来,她双眸一弯:“师尊。”
容凌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正在爨火的翠柳便乐呵呵地开口:“仙长这位弟子真是不错,干起活来比俺这个村里人还要麻利,煮得一手好面,还是个长得如此水灵的丫头,不像俺家的伢子,除了玩泥巴什么啥都不会,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
容凌自动忽略她奇怪的比喻,正要问谢轻挽何时走,她却先出声道:“师尊先吃点东西。”
说着,谢轻挽端了碗煮好的面放在容凌身旁的木桌上。
容凌垂眸一看,细面条和山里摘回来的野菌同煮,清汤点缀着一层翠色的葱花,正热气腾腾地冒着烟,香味闻起来煞是诱人。
“好。”容凌没有多说什么,坐下来和吴家人一起吃早饭。
谢轻挽煮的面条完全贴合容凌的口味,她看起来吃得慢条斯理,却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用过早饭,容凌便要同闻祁进山查看,谢轻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手里还提着个竹篮。
“不是让你回镇上去?”容凌道,“这是要做什么?”
谢轻挽挠了挠头,似是不大好意思:“弟子自知法力疏浅,不能给师尊帮上什么忙,但也不甘万事都在你的庇护下,我这是到山里采菌子,等师尊回来时,至少也野菌鸡汤暖暖胃。”
“师尊放心,弟子没有白吃人家的东西,我给了银钱。”谢轻挽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容凌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分明就是想赖在此处不走。
纵然心知谢轻挽这般的意图,等容凌话出口时,却不自觉变成:“莫要往深山里去,在离村子近的地方转转即可。”
说罢,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方传音镜递给谢轻挽:“倘若遇上什么危险,记得传音于我。”
没想到竟意外得到这个东西,谢轻挽喜不自胜,视若珍宝般接过来:“是,多谢师尊,弟子定然不会给你添麻烦。”
“嗯。”容凌颔首,这才对候在一旁的闻祁道,“走吧。”
在山间小道的岔路口分别,纵然谢轻挽仍觉得师尊身边的闻祁碍眼得很,却还是难掩喜色,美滋滋地捧着掌心的传音镜,舍不得收起来。
直到容凌走远,脑海中那道挥之不去的声音又响起,带着讥讽道:“不过是个传音镜,便高兴成这样,在她眼中,你不过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罢了。”
谢轻挽笑意凝在脸上,五指猝然收紧,掌心被传音镜的棱角硌得生疼也浑然不觉:“住嘴,我与师尊如何,轮不到你来说。”
“呵呵,我偏要说,你又能奈我如何?你师尊看你的眼神,与看那位男弟子的眼神并无二致,你觉得她心中有你还是没有?”
谢轻挽心知肚明,心魔说得并没有错,却依旧强撑着:“那又如何,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师尊的眼里已经会有自己的位置,总有一天,她会足够强大到和师尊站在一起。
心魔不屑一顾:“似你这般弱小的修士,只怕等不到那日,你师尊早就有了新的道侣,将你彻底抛到脑后。”
“住嘴!”谢轻挽猛地打断它的话,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一划。
正是拜师时候,容凌送给谢轻挽那柄匕首。
鲜血顿时溢出,滴答滴答地落在草丛间。
在痛觉的驱使下,谢轻挽不觉轻哼出声,眼底也被一片猩红浸染,却依旧与心魔抗衡:“你根本就不配提她。”
心魔再无声息,谢轻挽任伤口鲜血淋漓,熟料地扯下裙摆一截布料将其包扎好。
在肌肤相近的位置,还有无数道相似的伤口。
有些已经结疤,有些血迹尚未干涸。
都是这段时日来,谢轻挽发现,每当心魔发作之际,唯有这中办法,可以让它安静下来,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选择对自己下手。
肌肤之痛,远比不上心头被割裂的痛楚,纵然单手包扎有诸多不便,谢轻挽依旧面不改色,碰到伤口也浑然未觉。
半晌,包扎好伤口后,她云淡风轻地捡起方才了落到地上的竹篮,朝树林间走去。
没有时间拖延,她还要采菌子回去给师尊炖鸡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