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将自己抛下,一声不响地离开。
难道就这样一日接一日捱着,等师尊归来那日?
谢轻挽心生不甘,正在此时,她脑海中的心魔再次响起:“我早就说过,这便是你的好师尊,纵然她有千般好,却不是你一个人的,除非将她抢过来,牢牢抓在你自己的手心?”
“闻祁少年才俊,深受喜爱,此刻你师尊刚同白衍解契,便与他孤男寡女相处,你不怕他趁虚而入?”
“不……”谢轻挽紧咬下唇,“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心魔继续蛊惑道,“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就算是你师尊不喜欢他,难道还能喜欢你不成?”
“如若你不主动出击,她迟早都会是别人的。”
心魔的声音并不高,却在谢轻挽脑海之中久久回荡不觉,就像要往她的脑髓内钻一般,带来阵阵刺痛。
“不……”谢轻挽难受地捂住头,倒在床上。
她才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走错房间,来到了容凌的寝殿。
被褥间皆是容凌身上的独有的冷香,侵袭着谢轻挽的鼻尖,勾起她对容凌的思念之时,却又愈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谢轻挽几乎是发出痛苦的呻吟,下意识咬住被单一角,眼尾都被逼红,“师尊……”
明明心魔的声音已经停下,谢轻挽却难以抑制地自双眸垂落清泪,如若遭受莫大的委屈。
等哭过之后,谢轻挽逐渐冷静下来。
她重新从床上坐起来,擦干自己眼角的泪痕,做下一个决定。
从今往后,无论师尊去往哪里,她都要跟到哪里,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应当如此。
她要时时刻刻看着师尊才能安心。
于是次日清晨,正当容凌御剑而行时,袖中的传音镜再次亮起。
容凌举起来一看,正是后面一批弟子中带头的哪个,此刻她似乎面露犹豫,唤了容凌一声:“神尊。”
“何事?”
还不等对面的弟子回答,镜中便响起谢轻挽的声音:“师尊,我要和师姐们同行,前往伍山。”
“胡闹!”纵然向来没什么情绪,这次容凌还是没忍住眉心跳了跳,“你来作甚,自己好生在广华殿修行便可。”
“弟子为何不能来?”不同于往日对着容凌的恭敬,对面谢轻挽的语气竟有些执拗,“师傅曾说过,身为九华峰弟子,当以降妖伏魔为己任。”
为何不能?当然是因为以眼下谢轻挽的道行,她来也只是送死的份。
可容凌这句话尚未说出口,谢轻挽便是猜到她的心思般:“况且,就算是再危险,相信只要有师尊在,弟子定然不会出什么事。”
她的语气信誓旦旦,带着对容凌无比的信任。
容凌刚要说出口的话便被噎住了。
这便是在现代世界里,人们常说的叛逆期吗?
算起来,谢轻挽如今不过十六七岁,倒也正好。
容凌不禁揉了揉眉心,对着传音镜道:“罢了,若她执意要来,你们便一并带上吧。”
末了,她还不忘补充道:“记得帮我照顾好这位弟子。”
说完这番话,容凌便收好传音镜,长长叹了口气。
过了两日,容凌同闻祁便来到伍山脚下。
此处山川皆不算高,隐在云雾中连绵起伏,山脚下村民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有何异样的气象。
容凌和闻祁便只得在农户家暂住下来。
为了不吓到这些百姓,容凌当然是只自称到此处游历。
她与闻祁二人皆是白衣玉冠,举止有礼,看起来一看就是正道人士,倒也未曾引起怀疑。
再加上她给的银子实在太多了,农户实在是没有拒绝二人住下的理由。
容凌住下的这一家姓吴,家中除了名为吴大的男主人外,还有他的媳妇和三个孩子。
同吴大一样,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姓吴,就叫做吴家村,村民彼此之间熟悉得很,平日里互帮互助,民风淳朴。
为了不惊动村民,容凌传信给后方带队的弟子,让他们先在距离吴家村十几里的镇上歇下来,以免人太多惊扰百姓。
时值凡间的深秋时候,天气冷得很,家家户户结束一天的劳作,便生起柴火取暖。
围坐在熊熊燃烧的柴火堆前,容凌同吴大的媳妇儿翠柳闲聊,想不动声色地套些话出来。
他家八岁大的小女儿也在火堆前,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瞅着容凌。
兴许这中气氛太过温馨,容凌有不禁变得柔和几分,开口对小姑娘道:“看什么?”
“姐姐你真好看。”小姑娘并不怕生,倚在母亲的怀中,手指向容凌的束袖,“这朵蝴蝶也好看。”
容凌出门时为了方便,所着并非广袖长袍,而是将衣袖束起,束袖的银饰正是一朵翩然欲飞的蝴蝶。
“喜欢?”容凌问道。
“嗯。”小姑娘点点头。
“那姐姐送你一朵好不好?”容凌说着,摊开掌心,竟真有一朵散发着金光的蝴蝶翩然飞起,振动着翅膀,落到小姑娘的手背上。
这下不止是小姑娘,翠柳也看直了眼。
而下一秒,在小姑娘伸手想要将蝴蝶捉住之时,它却陡然消散,化作金色的光芒,逐渐消逝在火光中。
“道长这是仙术?”翠柳惊奇不已,“俺这个俗人只听说过,没想到今天真是开了眼。”
说着,她喜不自胜地朝容凌道:“望仙长施法,保佑我吴家一家人平平安安,年年有余……”
不愧是老实人,连愿望都如此质朴,容凌眉梢一挑,正好寻找机会:“仙术算不上,只是略懂一二罢了,且你夫妻二人老实本分,自然会福泽子女,况且……”
容凌有意顿了顿话音。
翠柳和她怀中的女儿不约而同地等着容凌开口。
容凌这才慢悠悠道:“我观你们这方屋子,应当是祖上传下来的?”
“是是是。”翠柳连连点头,“是俺家那男人祖上留下来的,仙长可有什么要说的?”
“无他。”容凌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只不过在下略通堪舆之术,白日里我观你这方宅子,坐山望水,山清水秀,恰是灵气蕴集之地,福泽深厚如群山绵延,将来定会万事顺遂,家宅安宁。”
她说得天花乱坠,翠柳自然喜不自胜:“道长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容凌面不改色道,“不信你仔细回想,近来这山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且往日并未发生过?皆是因为此山有灵,草木鸟兽亦如此。”
她这一暗示,翠柳倒真仔细回想起来。
想了半天,她一拍大腿:“怪不得呢,俺十几天前在山里割草的时候,更好看见好多鸟从深山里飞出来,乌泱泱地就跟云一样,连太阳都要遮住了……”
“正是如此。”容凌心头微动,却面不改色,“你可还记得那日所见是在何方位?”
“俺在这山里活了二十多年,当然是记得清清楚楚,就在乌水沟那块。”翠柳说着,又面色沉下来,“可是……”
“怎么了?”容凌追问。
“俺曾听村里的老人说,那沟里有吃人的大虫,过去好多猎户进去了都出不来,从来都不敢往里面去。”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容凌追问。
“也不算多久。”翠柳道,“便是昨年,村子里也有人进去了没出来呢,仙长,你说真的是大虫吗?会不会是……”
小女孩吓得缩进母亲的怀里,却又因为好奇心忍不住听下去。
正在此时,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突然传来敲击声,将关好的门扣得咚咚直响。
吓得翠柳母女俱是大惊失色,尖叫起来。
“叫什么呢?”外面吴大的声音响起,“俺同闻仙长刚从山里回来,外面冷得很,还不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