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铺天盖地,足以掀翻沧海与夷平群山的回忆朝他卷来,每一件事都在告诉他,这名哑侍卫为他做了很多,多到他的生命几乎无法承受,唯一的补偿就是把自己给他。
李庆成甚至怀疑那夜的翻云覆雨是一场梦。
他旋开那盒良宵膏,凑到鼻前闻了闻,脸颊上现出淡淡的绯红,继而把它盖上,放回去,一下午便坐着发呆。
黄昏时分,李庆成拧开娥娘带来的玉瓶,里面一共有四枚药丸。
李庆成沉默地斟了两杯酒,把两枚化在杯里。
“慕哥。”李庆成道。
张慕推门进来,一瞥间,李庆成看到方青余远远站在院外的竹林下,青衫与鸢尾竹相映,有种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
张慕反手关上门,将方青余关在如血的黄昏之中。
夕阳的光线从窗格外洒入,房中阴暗而静谧,李庆成的身影一半迎着光,一半隐在黑暗里,开口道:“过来坐。”
张慕坐下了,看着案上的酒。
李庆成伸出手指,抚上张慕的脸,他英俊的侧脸上那道红色的灼痕平添帅气,双唇轮廓分明犹如石凿的锋斧,两眼深邃带着一丝绝望。
“慕哥,我把你的庆成给弄丢了。”李庆成道。
张慕没有答话。
李庆成说:“我把那些事都想起来了,唯独对你的仰慕,我想不起来。醉生梦死,咱们一人一杯,若这辈子再想不起来,咱们好好地当君臣,这些事,都留待下辈子罢。”
李庆成说完看着张慕的双眼,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醉生梦死入喉,犹如一味断肠的毒酒,苦得难以言喻,李庆成紧紧抿着唇,刹那间脑中一声巨响,犹若雷霆。
西川葭城,鹰羽山庄。
“走水了!”
漫山敲起惊锣,张慕仓皇喝道:“别慌!都到后山的院里去!”
秋高物燥,那场火突如其来,于狂风中席卷了整个鹰羽山庄,幼时的李庆成放声大叫,抱膝缩在楼台的三层走廊处。
大屋被压得崩垮,轰一声三层高楼木柱折溃,惊天动地的倒了下来,李庆成仅五岁,抱着栏杆,随着整座倒塌的高楼斜斜坠落。
一道灰影从山路尽头飞掠而来。
下一刻,眼前一片黑暗。
燃烧的灰烬与火星飞来飞去,男人的闷哼声在黑暗里传来。
少年时的张慕以肩抵着垮下来的铜门与木柱,单膝跪地,艰难地在废墟中撑起一个狭小的空间,身下保护着五岁的李庆成。
抬头时,一双深邃发亮的眼眸注视着他。
张慕咬牙道:“别……怕,是我。”
李庆成竭力辨认那张满是黑灰的脸,问:“谁?”
张慕:“我,张慕成。”
火星爆出最后的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火海中温柔地迸开,那声音与漫漫冰河裂冻之声如出一辙,令李庆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他睁开眼,注视着张慕,嘴唇动了动。
李庆成:“张慕成。”
“我不喝。”张慕答道。
刹那间张慕的声音犹如当头劈下的无名刀,刀锋将一切回忆扫得粉碎。
“为什么。”李庆成眼中炽热的情感化为难以置信的绝望,继而是隐约抑制的愤怒。
张慕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