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这么一说,李庆成反倒提不起丝毫忿意,只呆呆坐着。
然而说难受,却又不知难受在何处,思来想去,这侍卫自己既无亲情,又不听话,充其量不过是忠心护主的武将一名。
报国捐躯壮烈死,留得忠名与丹青。
李庆成:“再搜一次,仔细搜,最后一次,找不到不怪我了。”
“当初要不是哑巴将我从宫内救出来,一路带到葭城,现在我多半已成了你姑母的阶下囚。”李庆成瞥了方青余一眼,没好气道。
方青余道:“此刻若深究,实在是不合时宜,但青哥有一句话必须得说,你纵是将我划成小人也无半分干系。”
李庆成嗤道:“你本来就是小人。”
方青余莞尔道:“若不是他多事,那夜我本想带你进明凰殿,召集大学士与符将军,正式行太子监国。”
“方皇后仓促叛乱,行事定未考虑周全,咱们加上符将军,唐英照两名大将军在皇城一战,或可顺利平叛也未可知,不至于如今这般多枝节。”
李庆成静了片刻,叹了口气,士兵最后一次搜索完来报,找不到人,海东青还未归来。
“走吧。”李庆成吩咐道:“来日回归京城,再给他厚葬,追封祖上三代。”
众人再次起行,兵士让出了战马,李庆成骑在马上神情恍惚,片刻后方青余实在不放心,与李庆成共乘一骑,朝眉山最后一段山道前进。
张慕浑身是伤被狼抓的,落崖时被岩石挂的。左手指一路扳着峭壁摔下来,已折断了两根。
他拖着受伤的赤\裸臂膀起身,踉跄沿着溪流走,漫天细雨又扯了起来,在他面前笼成一场烟雾。
张慕一头扎进树丛里,重重摔在地上,出了口长气。
他寻了数根木枝充当夹板,固定住手指,刀交右手握着,海东青从崖顶飞下,低鸣一声。
张慕站了片刻,忽地转头,眯起眼,听出远处有低低的狼嗥声,继而朝海东青“嘘”了声,海东青飞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张慕扬刀撩开拦路树杈,落足时无声,朝密林深处走去。
穿过狭长谷底,面前是一处低地,散落着数具死尸,远处的山洞中有狼崽子嗷嗷叫,张慕闭上眼,侧耳辨认四周的动静。
没有危险。
张慕战靴迈出一步,不断靠近低地中央,颀长身材站稳,仰首眺望,四周都是陡峭的岩壁,这里是群山环绕中的一个偏僻峡谷。
峡谷内铺着干草,四周的尸体有西川军李庆成带来的自己人。
还有一具身穿盔甲的陌生士兵,张慕躬身检视那已快腐烂的尸体,扯下一块江州军的腰牌。
张慕转了个身,见几只幼狼在撕扯一只手臂,手臂上戴着个护腕。
张慕想也不想,杀了那几只幼狼,把护腕与腰牌好。
三天后,李庆成失魂落魄,仿佛心里缺了一块,驻马立于江州兵道时,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面前是成山成海的兵士,五万江州军列于城外平原兵道,盛夏炽日当空,天际一片刺眼的蓝。
李庆成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生硬地小声喊道:“小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