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思索,便知李庆成深意,此刻上路虽显仓促,却较之留在营地内更为安全,可以说是一着奇兵。
四更时,兵士葬了牺牲袍泽,纷纷拔营,伤兵骑马,其余人步行,只带了简单粮草便上路朝山内去。
雨势越来越大,眉山内到处都是溪流,汇集于谷底,成为一条充斥着泥石的湍急水流。
黎明时分天空虽灰暗,却依稀已能辨物,李庆成打着火把埋头看了一会地图,挑了条路线,一行人离开大路,专挑偏僻的山涧走。
行行停停,张慕在海东青耳边说了几句话,放出探鹰,仰头注视,海东青掠过眉山顶峰,绕了一圈归来,几个盘旋。
“如何?”李庆成道:“甩开他们了么?”
张慕道:“对方有两千人。”
方青余与李庆成同时耸动,张慕道:“在离这处的三里地外,峭壁一线天两侧。”
李庆成揉了揉眉心,沉吟不语。
方青余道:“绕路吧,我们只剩四百人,还有一百多是新兵,不能以卵击石。”
李庆成道:“把我当诱饵,诱出他们来,找个低谷地,咱们反伏击,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消息这么灵通。”
张慕色变道:“不可行险!”
李庆成反问道:“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万一是江州派来的人,难道也继续前进去送死?”
李庆成坐在一块石头上思考对策,只觉思维中一片混沌,再出口时吁了阵滚烫的气。大雨倾盆,雨势不见丝毫消减,他从内到外已被淋得全湿。
晚春山涧仍十分寒冷,张慕与方青余真气周天运转,自不惧这区区小寒,然而李庆成却有点经受不住了。
他连夜空腹行军,又淋雨吹风,此刻脸色绯红,皮甲下的全身肌肤滚烫,思维慢了半拍,最后道:“罢了,还是先绕路走再作计较。”
李庆成几次要起身,却觉头重脚轻,迈不开步子,方青余终于察觉异状,颤声道:“庆成?”
李庆成堪堪起身,继而一头栽倒下去,摔在泥地里。耳边最后的记忆是张慕焦急的声音。
张慕背着李庆成,方青余集合残军绕路东行,李庆成发起高烧,嘴里说着胡话,有时是“慕哥”,有时则是“青哥”,浑浑噩噩,不知所云。
张慕一路沉默,最后天色渐暗,方青余寻到一个僻静山麓,全军再次暂歇,整顿伤兵,预备明日起行。
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李庆成再睁眼时,火光照亮了他清秀的眉眼。
李庆成呻吟一声,躺在山洞里,身下铺着毯子,嘴里满是苦涩的草药汁。
张慕:“觉得冷,为什么不说?”
李庆成微微眯起眼,眉宇间一抹疑惑。
张慕握着李庆成的手轻轻摩挲,一道醇正的真气入虎口合谷穴,经手阳明经,过檀中穴入气海,李庆成神智清明了些,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
“雨停了?”
张慕答:“小了些,你还难受么?”
李庆成摇了摇头,勉力坐起:“你怎么又跟来了,娥娘呢?”
张慕一怔。
李庆成长吁了一口气:“马还在么?我不碍事,走,上路吧。”
张慕颤声道:“去何处?”
李庆成眸中满是不解,看着张慕,答道:“北良,找我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