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忍提及的痛楚。
林家的没落,从这时候开始。
当年围绕在林家周围的门生故旧,即便对林家尚有几分惦记,也不过是同情,是感恩,林家原本可能的四世三公的辉煌梦想在此处断裂,林家作为赵国士林中的领袖地位开始让步,加上林巍的各种瞎折腾,昔日的余风已然所剩无几,林阿翁希望慕俞可以一鸣惊人。
而林楠的死,是林家无法忘怀的伤疤,他们要在历史的断裂处重新缝合。
而对着一个家族的志愿,杜恒言又怎么忍心拦着慕俞。
等到恒言看着慕俞已经十分熟悉各种山头地势和植被蛇虫兽类的时候,便没有再流露出去上头探宝的意愿了,一行人又行了两日,到了益州。
这时候已经是七月初八了,等着检查进城门的时候,杜恒言掀了车帘子往外头看,忽然一阵疾风从她面前扫过,慕俞忙护着头往后头,只见一个俊俏小郎君骑着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疾驰而过,守门的士兵显然是识得他,忙放行。
林叁叔问一旁的人,“这位郎君好身手,是哪家的?”
那人上下觑了林叁叔一眼,“呵,老兄外地来的吧,这个啊,是我们知州家的小郎君,天生有神力。”
慕俞轻声道:“原来是吴师伯家中的小郎君。”
恒言问他:“是阿翁信里说的那位吴师伯?”
慕俞点头:“嗯,现在的知州是吴师伯,当年随着我爹爹一起来的益州,多年未见,不知道眼下如何了。”
她记得当年慕俞的爹爹被肃王爷举荐,来益州当知州,他当时带的自然都是林家或林家一派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位现任知州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林家又是怎么样的态度了?
车后头等着进城的见这边聊吴知州家的小郎君,都插了话过来,“吴小郎君今年不过十四岁呢,正在和应家小娘子议亲呢!”
“应家?不是徐家吗?”
“哎呦,老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家是书香门第,知州老爷看得上,可是吴小郎君看不上啊,说什么不喜欢柔弱的女子。”
眼看着路人为了到底是应家还是徐家吵了起来,轮到慕俞这边的马车检查了,杜恒言即便没有听完,也只得离开。
进了城门,街道上十分热闹,放眼望去,道路整洁,路旁的银楼、衣裳铺子、香粉铺子、珠宝铺子、酒楼、茶馆、铁匠铺、竹篾铺,看得人眼花缭乱,摊贩立在道路两旁,并不越矩,杜恒言听刚才百姓谈论这位知州,也并没有贬意,想来吴知州在益州尚得人心?
林二前几日打头阵,已经在益州城东麋鹿巷子租赁了一座二进的小院落,几人进了城门便只扑麋鹿巷子去,路上恒言看到有许多卖扇子的,便上前挑了一把白竹梅花扇子给慕俞,笑道:“我觉得文士是不是都应该有一把随时可以打开的扇子?”
杜恒言挑的这把白竹扇子,是以白竹为骨柄,用雪白光亮的细藤丝缠绕在扇柄上,扇面是用竹篾丝编织而成的,在阳光下看上去细巧发亮,犹如铺上一层薄薄的银粉,扇面上隐隐露出盛开的点点梅花。
慕俞见她喜欢,笑着掏了一百文钱,钱的仆妇见到,忙摇头道:“郎君,我们这不这钱,要铁钱!”
慕俞不由皱了眉,他们竟忘了蜀地流通的是铁钱,而不是铜钱。一旁的林叁忙道:“主子,您稍等,我这便去银铺兑钱。”
不一会儿恒言便见林叁叔拿了千文铁钱过来,给了仆妇一百文,几人再往麋鹿巷子去。
他们租赁的院子在麋鹿巷口第一家,出行倒是挺方便,院门上头有一块匾额,上书着“慕庐”,杜恒言侧头对着慕俞笑道:“竟与你的字合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