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眸中含了笑意,管先生背后一寒,他只当林老相公自林楠死后,意志消沉,回归故里去含饴弄孙,不想,却是在为林家保存最后一点希望,如果他没猜错,林家怕是一早就已经在蜀地布置了。
他要让林家在哪里摔倒,便在哪里爬起来。
如今边境和平,没有战事,武将都形同虚设,没看那杨家都沉寂了快十年了。
可是,如果林承彦平定了蜀地的匪乱,却又是不一样了,在这太平盛世,此番成绩定当不亚于当年杜呈砚在太行山下取得的战功。
管濂想到这里,不由再次击掌,“老相公这一步棋布得甚妙,甚妙!”
林老相公摆手,叹道:“我年事已高,怕是看不到慕俞走到那一步了,日后朝堂之上,还望管先生多帮衬帮衬。”
说着竟是离位,对着管濂作了深揖。
三朝元老,如今已白发苍苍,他的背脊已经没有昔日的挺拔,他的步伐已经没有昔日的豪迈,可是,管濂依旧能够感受到这一副略显孱弱的身躯下,隐藏着的,滚热的犹有万丈雄心的胸膛。
连忙前行两步,将林老相公扶起,“您老人家,真是折煞晚辈了。”
林老相公略略一笑,“管先生随老夫去前头吧,该是到了门口了。”
杜恒言坐在花轿里头,估摸到了巷子里,忙将大红盖头又重新盖上,边听外头喜娘喊着新郎官来踢轿子,只听到轻轻的一声,外头伸进来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夫人,请下轿!”
是慕俞的声音,杜恒言瞬间面上泛起了红晕,将右手递了出去,待下轿子,手心里便被塞了一条红布条,她知道,这条布条的前头是一个大红喜结,再前头,便是她在这异时空将要度过后面年岁的人。
大约,也只有他,能够让她这般放心地将手递上去。
林老相公端坐在高堂,看着小两口一身喜气洋洋地朝着他走过来,他的孙儿嘴都快咧到耳根了,笑得像个傻小子。他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之一,便是早早地给慕俞选了这么一门亲。
在喜娘的高嗓门下,杜恒言模模糊糊地行完了礼,从红盖头下,只看到慕俞的脚尖。
“礼毕,送入洞房!”随着喜娘高亢的喊声,慕俞便被几个小娘子和夫人簇拥着,送到了东边的院子里,她隐约觉得喜房是她原来住的那一间。到了这里,恒言的心要稍微定了一些。
她已经看到阿宝鞋履上的小蝴蝶了。
喜房里都是女眷和小娃娃们,除了阿宝,大约都是林家相熟的人家。
林家二房有一个女儿林姝,慕俞还有个姑姑,叫林梅好像,嫁到了靖国公府上,不过,似乎都不太关系慕俞,她从来没有听慕俞提过。
这边杜恒言勉强端正坐着,忍着肚中的饥饿,头上好几斤重的凤冠,让她脖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只听一个妇人道:“新嫁娘的这一身嫁衣真好看,这上头的凤凰倒像是要从盖头上冲出来一般。”
便听右边一个年轻的声音娇俏地道:“婶子说笑呢,慕俞哥哥的婚礼办得这般急,这嫁衣怕还是仓促之间做好的。”
杜恒言在红盖头下默默翻了个白眼,眼看这找茬的就这般明晃晃地使出了小飞刀。
“芫儿不可无礼,自来大家族中女孩儿的嫁衣,早早便开始制的,杜府中老夫人定然早早便给孙女儿备下的。”大概就是刚才这位姑娘的娘。
另外一边,一个妇人笑道:“姑太太莫急,小女娃儿们哪懂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