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到千年前,不,甚至比千年前还要久远的年份。
那年仙界并无什么大事,天界众仙过着他们闲云野鹤的糊涂日子,一天混过了还有更悠闲的明天。
人界刚换了一个青年皇帝,重整了他那个荒唐爹丢下的烂摊子,荡四海,整顿超纲,虽然整日忙于与那些嗦的宦官周旋夺权,累个半死,但终算是坐稳了那把龙椅,顺带还赢得了天下万民的好名声,征得了一个天下太平的时代。
唯有一处不大太平,或者说这一处从未太平过,那就是荒蛮这个妖魔丛生之所。
更不太平的是荒蛮的中心之处,那里结着一处大的封印,封印着上古魔族“覆恶”。荒蛮的魑魅魍魉、妖灵魔兽恐怖如斯,也未有谁敢轻易接近那一处。
因为那里,是一个如同炼狱般的地界:残肢、骸骨布满了结界内部,夹杂着血腥味的风即使吹过了十里,也依然清晰可闻,在那里,还有一个名曰归墟的深潭,深不见底,水色墨红,也不知是被血水染红还是本身就是这个样子。
毫无意识的低阶覆恶行尸走肉般的游荡着,寻找着生人或其他妖魔的气息,偶尔有不小心误入结界的,便会被瞬间瓜分,血肉被生食,魂魄被蚕食,从此在这世间永远消失,而掠夺者肆无忌惮的抢掠,瞪着一双猩红的眼彼此相残,生生将同族撕成一片片碎肉。
覆恶这一族,自诞生便是如此,残忍、贪婪、恶心……却又恐怖万分。
若是能一直以这种状态活着,无识无智,即使力量在强大,倒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他们偏偏还存着另一种特性,那就是掠夺!随着蚕食的生魂、血肉越来越多,一些覆恶开始有了意识……
他们会继承他们所吸食的魂魄的部分记忆、意识、乃至力量,从无识到有识,高阶的覆恶们开始有了他们的意识。
锺南和白栖便是这少有的有识的覆恶中的两个,自有记忆以来,他们便彼此相伴、彼此搭配、彼此合作抢夺生魂,力量也随着这不断的掠夺越来越强。
其实外界人不知道的是,即使结界中恐怖如斯,但就像沙漠中藏有绿洲一样,这里也有属于覆恶的一方僻静之所……
许是这些高阶覆恶们吸食大都是误入的人类,所以他们也循着蚕食而来的记忆,学着外界的人类一般筑起房屋,彼此安定而居,渐渐竟然形成了村落,村中的覆恶各有性格、各有所长:村口的那只吃了个老头化形,但吸食的却是个完整的小儿魂魄,因此为老不尊,常常拄着拐杖颤巍巍去隔壁几户偷玩具;锺南和白栖对面那户是个屠夫脸,整日凶神恶煞,但似乎又曾吸食过姑娘的魂魄,因此偶尔总会冒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娇羞之态;还有斜对面的那家,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但可能吸食的东西过于混杂,因此时而搔首弄姿风情万种,时而手拎双刀威吓前来告白的同族……日子过得倒也有几分滋味。
锺南和白栖自然是住在一处的,白栖剑法不错,性子有几分寡淡,总喜欢抱着几本当初捡来的剑法闷声研究,或独自比划。锺南则喜欢制造、摆弄一些机巧之物,并用于狩猎时,根据战局实时改造。一般一旦听说哪里来了新的猎物,两人便会齐齐上阵,白栖负责正面强攻,锺南负责藏匿暗处指挥,并于关键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两人配合默契,从无失手。
连村中人都赞叹:“白栖的剑术天下无敌,锺南的指挥和机巧之术巧夺天工,怕是这整个荒蛮,都是没有敌手的。”
沉默如白栖,听此奉承冷着一张脸没有丝毫表示,连笑都不会笑一下;倒是锺南妙语连珠,客气话一套接一套,才让局面不至于尴尬。
那日一场掠夺完毕,锺南心满意足擦着指尖的血迹走进屋内,看见白栖正站在窗前看着那轮圆月。
锺南大大咧咧坐下:“怎么又是这副表情?今天这么顺利,怎么还不高兴?那两个修仙人被我们如此轻易打败,还杀了足有十个低阶!”
白栖却道:“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之徒,没意思!”
锺南笑了:“你这个吃饱喝足的,分毫不想着那些僵着一张脸光着屁股游走林间的那些可怜虫,他们连人魂血肉的味道都没有尝过就被我们砍了,明明都是同族……还有那两个发誓要斩妖除魔、拔我们皮抽我们筋的那两个修仙人,人家修炼这么多年就是被你拿来如此说的?真是不知民生疾苦。”
白栖又说了一句:“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