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那边的官司,有这些人做旁证,胡君荣就沾不上自己,而且若能跟他们一起做慈善,也不会那么显眼。
他让安小北带着胡君荣去后院洗刷干净,又给他找了套江春水的旧衣服穿,再给他些茶水点心吃:“今天已经是晚了,你且回去,等明天再来,咱们再研究制药的事。”
胡君荣听完一惊:“我回哪去?”
穆云翼板着脸说:“自然是回城南的破庙里去!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找住处不成?原本我家空屋子多,给你腾出一间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这个人又贪又坏,方才我刚提了个话头,就想着从中贪我的钱,这要是让你住进来,供吃供住,天长日久下来,还不得把我给败得破了产业?你以后仍回你的破庙里住去,白天来我这里抱到,然后去城东给人看病,治一个人,给你十文钱,不然的话,就继续饿着要饭去吧!”
穆云翼打定主意跟他保持距离,胡君荣哀求良久也不见效果,只得垂头丧闹地去了。
当晚,穆云翼跟高以纯说起这件事,高以纯兴致不是很高:“元宝,你是菩萨心肠,善良无比的,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但那胡君荣是个什么人物呢?像你说他身上还牵连着京城那边的官司,万一哪天事发,岂不是把咱们也要牵连进去?况且外面那些灾民里头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没有?那姓胡的又是个庸医,虽然做过太医,按你说的治个头疼脑热的不成问题,但谁知道灾民里头有什么样的病症?他又是个没忖度的,到时候万一把人给治个好歹的,咱们也要担干系啊。”
穆云翼听他说完,叹气道:“我也想到了这些,只是咱们低价买了人家房子,心里头到底觉得亏欠他的,况且城东那么多灾民,我总想着人家缺衣少食,大北风地上住在雪泥坑里,总是于心不忍,想要帮上一把,只是无处下。你说的担忧我也想过了,那胡君荣跟咱们关系不大,既不供他吃,也不供他住,尽量远着他,不过是他治一个人,我给十文钱罢了,十文钱对于咱们不算什么,但是那些拉家带口出来逃荒的,磕了碰了,折手断脚的,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残疾,咱们虽然担着风险,到底可以尽量缩小到忽略不计。再说那胡君荣虽是庸医,接骨正骨方面应该还是可以的,我也不让他做别的,只做这一门,全都把药物事先做好,带在身上,不让他给人重开方子,那药咱们找人把关,尽量都是外用药,应该也不会出事。”
高以纯又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到自己这一边,紧紧地抱在怀里:“元宝你就是观音菩萨座前的善财童子,学得菩萨心肠,这样行善积德的好事,我帮你一起做。”
第二日胡君荣进城,穆云翼先跟他签了个契约,讲明穆云翼只是雇他给灾民看病,每个人十文钱,而且只治疗骨科方面的病症,其他风寒痢疾,一律不管,这样的病治好了,穆云翼也不给钱,弄出事来,全由胡君荣一人负责。而且他不开药方,只用随身的药给人治病,若用新药,穆云翼也是不给钱的。
胡君荣愁眉苦脸签了契约,按了手印,然后按照穆云翼的要求开始写药方,得了一个观音清凉膏,一个老君接骨丹,穆云翼又让他写了个烫伤膏,一个冻伤膏,一共四个方子,高以纯拿着就出去了,胡君荣急得跺脚:“那可是我家传的灵药,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功夫不大,高以纯回来,提着两大包药材:“我把药方分开,问了三家坐堂大夫,都说是可以的,就把药买回来了。走吧,胡太医,咱们到后院煎药去!”
胡家祖传行医,碾药钵,捣药杵,各种炮制药材的工具都是齐全的,高以纯早都当做宝贝一样起来,这会全都搬出来,不让胡君荣动手,只让他在旁边指挥,自己亲自动手做药,这也是他借此机会,学习医术药理,胡君荣治疗别的不行,治疗骨科还真算是个行家里手,家传学问,名不虚传,高以纯先跟他学了几套正骨的手段,晚上又读他家的医书,白天寻着由头向他发问。
这高以纯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幼在高家大院里带着幼地挣命活下来,却是比别家孩子多了几千几万的心眼子,这会使出浑身解数,套胡君荣的手艺,或是借着身份拿捏,或是让伙计配合做戏,或是欲擒故纵,或是正话反说,表面上做出一副十分不耐烦,要不是元宝要这么做,早把你撵出去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把店里的生意都管的少了,尽量挤出时间和力来学医。
那胡君荣每日被他揉搓得战战兢兢,打起十二分的神谄媚讨好这位小爷,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那点压箱底的东西全被套了出去。
高以纯配了四种伤药,给胡君荣带在身上,然后让他去城东行医,本来穆云翼是要让他拿着纸笔,将病人的姓名长相病症住处,以及看病的时间全部记录下来,再按了手印,一份一给钱,高以纯却认为胡太医奸猾蔫坏,定回造假,于是当店里不忙的时候,就亲自到城东去,表面上说是监视胡太医,甚至嫌弃胡太医太笨太蠢,不顾病人死活,亲自上阵,给人正骨涂药,实际上仍然是用意学习医术,软磨硬诈,非但把胡太医回的接骨手法,医术丹方都学了来,还把胡家医书上好几种胡太医不会的手法药方也都给琢磨透彻。
胡太医茫然不觉,还不时地感叹:“我家里那些医书,都是我太爷爷、我爷爷和我爹留下来的,他们的医术可比我高明多了,可惜都被你们给引火烧了,要是能保留下来……唉,过去没能珍惜,现在想看也看不着了,祖先啊,爷爷啊,孩儿不孝啊!祖产都给卖了,你们毕生的心血,也没能保留下来,唉!”他这里长吁短叹,时常落泪。
高以纯却在旁边暗想:你祖先你爷爷的医术,自然有人继承,就不用你操心了,那么好的东西当初给你,你都不好好学,真是暴殄天物!又在心里暗暗祝祷:胡家列祖列宗,小子一定好生学习你们留下来的医术,若能有所成就,将来传给后人,发扬光大,并且以你们的医术治病救人,多积阴德,多攒善功,你们在天之灵,也好过些。
这胡君荣虽然贪财,但也并不是个十足的坏蛋,被穆云翼和高以纯两个人规弄调|教一番,每日倒也兢兢业业,背着药箱出去给人看病,高以纯也有跟着的时候,也有不跟着的时候,他都能一丝不苟地救人治伤,每人一份病历,回来给穆云翼交工换钱,穆云翼规定,骨折的给他二十文,只不过先交付十文,等将来好了,经过检查合格之后,再给另外的十文,普通骨骼错位,是十文,烫伤和冻疮,看面积大小,从两文到十文不等,也是先给一半,等好了之后再付另一半。
胡君荣不是糊涂人,知道这会子穆云翼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了,而穆云翼和高以纯又都是极明的,糊弄不得,万一真要偷奸耍滑,被他给知道,不再雇佣他,可就彻底悲催了,这大雪刨天非得活活冻死饿死不可,因此也算上心尽力,每日都能整个三四十钱,已经算得上是高工资了,越发地小心在意,不敢疏忽,生怕丢了饭碗,基于这种心态,高以纯拿捏他就更佳的方便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把他肚子里那点子东西,全都给淘澄出来了。
(zhuzimiao)
第127章花柳病
穆云翼事先没想到高以纯竟然对这件事这么热心,不但亲自动手配药,还跑到城外,在胡君荣的指点,动手给灾民正骨接骨,梳筋过血,晚上把穆云翼伺候好了,就抱着书房里的那些医书躺在炕上看,比学四书五经还要热心。
穆云翼不满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入场了,你要学医什么时候不能学?还是赶紧把心回来跟我做做八股文吧!”
高以纯挪过来,抱着他的肩膀说:“元宝,你说依我现在的水平,就是再怎么努力,可能在两个月之内,就达到考中秀才的程度么?”
穆云翼有些气沮:“那你也不能这么破罐子破摔啊!”
高以纯道:“我没有破罐子破摔,来,别生气,听我解释给你听,先躺下,我给你按摩按摩。”他让穆云翼躺在热乎乎的褥子上,然后骑坐在穆云翼的腿上,按摩他背上的穴位,“那天你跟范举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秀才可不是那么好考的,范举人五十四岁才考中秀才呢。”
穆云翼道:“那还有十几岁就考中的呢!”
“十几岁考中的,人家哪个不是诗书传家,用你的话说,那叫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通诗词歌赋!我从你教我认字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功夫,就能考中秀才了?那这秀才也太不值钱了,不说别的,单是我那□□爬字,就肯定不合格的。”
高以纯虽然学得认真,但才写了不到一年的字,比之后世二三年级的小学生差不多,却是入不得场的,不过穆云翼还是不服气:“那我不也才学了一年,照你这么说,我也别去考了。”
“你不一样,你就是那种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的人,你们家原来肯定是极富贵的,过去肯定学过,不过是失了魂,忘记了,但底子还在,只要把书本一翻,就能在想起来,我们哪有你那个水平?范举人不是说了么,能入场的也就你和小益,再加上姜瑜,其他人都入不得的。”
“那明年入不得,大后年也入不得?你要知道,这个东西一松劲,再想赶上来,就难了。”
“你就放心吧。”高以纯给他按摩由颈至腿的四条经络上的穴位,这会用手扳过他的半边屁|股,用拇指抠按右臀外侧的环跳穴,又酸又麻,使得穆云翼半边身子都软了,“过完年我十五岁,再过一年就是十六岁了,就成丁了,到时候若是分派徭役,我就得去,这几年到处灾荒,我想着要是徭役的话,十有□□跟赈灾有关,我若学会医术,到时候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做那样生命悬之一线的苦力了。”
穆云翼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打算,心里头危机感又上来了:明年必须考中秀才,否则以纯哥就有被征去服徭役的危险!他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想的这么远,倒是我思虑不周到了。”
“那也是为了我好啊。”高以纯搬起穆云翼的白嫩嫩的脚丫,把手搓热,轻轻按压脚底下的涌泉穴,这下令穆云翼更佳的软了,连说话都不愿张嘴了,“你为这个家操劳太多,元宝你才十一岁,过完年才十二,不该这样为材米油盐打细算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才对,好元宝,以后你只到茶馆里说书,和读书做学问,就吃喝玩乐就好,你没见人家的小少爷,除了读书之外,都是遛马喝酒,寻欢作乐,便是我大哥、二哥那样的,还总呼朋唤友结个诗社呢,下个雨聚一聚,下个雪也聚一聚,每天清闲得不行,哪像你东跑西颠,三面悬心,我看着都心疼死了。”
穆云翼咬着嘴唇,忽然说:“那我也学他们去逛窑子喝花酒,你也愿意么?”
高以纯一怔,换过他一只脚,继续按摩:“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吧?”
“怎么不是好事了,那叫真名士,自风流!有学问的人,都要在那里玩,抱着姑娘,喝着花酒,诗性才大呢!”他故意说得眉飞色舞,“你不知道,那长春院和不夜宫我都进去过,还是夏天卖西瓜的时候呢,里头全是你那么大的男孩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香气,看见我就叫小先生,把我往他怀里拉……哎哟!”他面朝炕躺着,看不见高以纯脸色越来越是阴沉,他看高以纯应该是喜欢自己,就说这番话来试探一番,结果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下,当时都打麻了,“你干嘛打我!”他翻身想坐起来,结果被高以纯按住后腰,动弹不得。
高以纯伸手给他揉刚才打过的地方,气哼哼地说:“那里是下流无耻的家伙才去的呢!要不然赵员外、魏举人他们怎么不去胭脂大街,而是经常到你茶馆里去说书?正经的读书人谁去那种地方?再说《黄帝内经》上写,男孩子十六岁身体才长成呢,提前做那事,会把骨头都搞空了!你可不许跟着他们学坏,要是让我知道你去哪里,就把你这两片小屁|股打开花!”
穆云翼挣扎着:“凭什么!你说的让我出去吃喝玩乐,我才说说,你就打我!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