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御前奏对...
溶问是什么人。徒愉抢先介绍了,又说:“平日价穿得跟那群白胡子老头儿一个样,今儿他这样,差点没认出来,幸亏以前见……呃,什么时候诓他出来也穿这么一身儿,再好好笑话他。”徒忻笑而不语,水溶道:“是荣国公家衔玉而诞的那个?”徒愉一拍脑袋:“对呀!一向与他合气,居然忘了拿来看看。”三言两语间,已经定下了贾宝玉即将被参观的命运贾宝玉还不知道。
楼上,陈也俊一吐舌头:“还好躲得快。”柳湘莲道:“你们也是大家公子,竟也干这么扒窗户看仪仗的勾当?看便看了,还躲?”卫若兰笑道:“你还是这付脾气。”五人围坐,小厮上来斟酒,冯紫英道:“寡酒无趣。”被卫若兰一拉他衣袖:“介石毕竟年轻。”两人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贾宝玉反应过来,非要罚他们的酒不可,嘴里嚷道:“家里看着我们老爷、还有个御史大哥,我有几个胆子光天化日的,呃……”招=妓伴酒?陈也俊一拍冯紫英:“也罢,咱们总难齐聚,听曲的功夫说说话也是好的,真想听曲儿,下回叫他办去。”冯紫英道:“平日大家都夸你,说你争气,孰料有一利便有一弊,竟连吃酒也不得尽欢。”贾宝玉扯扯嘴角:“能得这个空儿就知足了罢。只是不知道我们家老爷怎地一天之中竟能有大半天在家里,真是奇也怪哉!”冯紫英大笑:“你想是因着这个才变着法儿用功读书只为,嗯?”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贾政素来的名声,那是知道的,有他在的地方,他哥哥贾赦都能叫他弄得放肆不起来。贾宝玉与贾珠有时候为了躲避不想出席的邀请,也有意无意拿他当个挡箭牌,以致贾政的名声越来越刻板,卫若兰等无不对贾宝玉充满了同情。
陈也俊道:“这里酒菜也还使得,地方也还热闹,只要想听好曲,你选的这个地方也不够好,后头巷子里有个好去处呢。”贾宝玉一看他一脸猥琐的表情就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地方了,清清嗓子,也故作神秘地凑过头去,正要说话,只听茗烟在外面大嚷:“我们二爷已经包下了,凭谁来!敢叫我们让,知道里头是谁么?犯上我们爷,保管教他……”冯紫英等跟的小厮也一套乱嚷,就数茗烟的声音最大。京城这块地界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能人,随便扔块砖头下来保不齐就能砸着个四品官儿。贾宝玉今天是出来吃饭联络感情的,又不是出来结仇的!像聚贤楼这表地方,座位紧张,争座什么的也是时有发生的,一般互相谅解一下也就完事了,说不定一谦让还能谦让出一个点头之交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听茗烟越说越不像话,简直是在挑事,贾宝玉忙起身去看。茗烟等小厮原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是掇着长条凳坐在包厢外头伺候的,此时已经起身把板凳抄在了手里。
贾宝玉一看对面,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锦衣男子周围簇着几个家人,正冷笑看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贾宝玉的脸已经黑了,单看人家那几个是壮年的家丁,这边儿几个都是毛还没长的小厮就知道这要是动起手来谁输谁赢了,再看那个青年男子有些眼熟,细细一想原来是他景田侯家的五城兵马司裘良。贾宝玉忙招呼他:“原来是裘兄,小厮儿没见过世面,得罪了。冯世兄与陈世兄、卫世兄还有柳兄都在里头呢。”说着又当着裘良的面踢了茗烟两脚。
冯紫英此时也抢了出来,拉着裘良进来共饮。贾宝玉亲自斟了酒,冯紫英等俱道是误会:“前两年你们家东府白事他还去的呢。嫂子是江南甄家的大姑奶奶,甄家与他们贾家最是交好的,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贾宝玉又冷着脸叫茗烟过来磕头,茗烟少见贾宝玉这样疾言厉色,又见裘良与冯、陈诸人皆熟,知道也是惹不得主子,趴在地上只管叩头:“小的没长眼珠儿,竟冲撞了您老。”裘良这才略顺了顺气,坐下道:“看你们几位的面子,不与这奴才计较了罢。”又说贾宝玉:“京城地界,还是叫奴才们小心些儿罢,你我两家世交,我略长你几岁,便托个大今儿是遇着了我,笑一笑便过了,倘若遇上个贵人,这奴才这个样儿,哼。”冯紫英道:“他才多大?平日也不很出门,哪里理会得这些?”
当下重整杯盘,裘良抬眼看贾宝玉,笑道:“你平常倒不与大家一道,想见也见不着的,今儿怎么得空儿了?”贾宝玉道:“可不是,大半年了,也只得了这么点子时间,还叫这小子给搅了,”又骂茗烟,“还不滚下去。”茗烟这会子机灵劲儿又上来了,咚咚磕了几个头才灰溜溜地下去了。两人半生不熟,但各看面子,兼而有共同的朋友,酒多了也慢慢热络了起来,至分手时已是称兄道弟了。
贾宝玉回家,李贵牵着马,茗烟缩手缩脚跟在后头。到了家里,贾宝玉叫茗烟:“如今我竟管不得你了,到外头只管惹事,你自去与赖大说,还回家去罢!”吓得茗烟直磕头:“好歹伺候二爷这么些年,求二爷给我点子脸面,别撵我出去。”贾宝玉又问:“往日随我出去或到翰林院里,你也像今日这样?”茗烟忙道:“再没的事,翰林院里的老爷,哪是奴才能惹的!”贾宝玉揉揉太阳穴:“你下去罢!”一旁扫红端盆进来给贾宝玉擦脸,茗烟直使眼色,扫红也对着挤眼,贾宝玉道:“你们又对什么暗号儿呢?只糊弄我一个!”吓得茗烟不敢久留,扫红也摒息站住。
贾宝玉洗了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脸,躺在书房榻上只觉头疼,奴仗主势,往往惹下大祸,自个家里从上到下偏没个识时务的,且不说赖尚荣借贾府之势已经为一方父母多少人寒窗苦读还得不到这样的实缺,自王夫人陪房等往下,倚势为非作歹的只怕也不少,实在是一大弊端,正该借着由头好好清理一下才成。听到外头似有响动,贾宝玉问:“怎么回事?”锄药看了一下回道:“是大爷回来了。”
贾宝玉忙去前面贾珠外书房,贾珠也是应酬归来,问贾宝玉是不是喝酒了之类,贾宝玉趁机把下午的事说了,贾珠道:“景田侯家也是认识的,写个帖子去也罢了,现今五城兵马司归都察院管辖,我倒好说话。只你身边那几个淘气的,趁早打发了罢。”贾宝玉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今儿还是遇着个熟人,倘遇着个生人,这冤仇可结大发了,也是怨我,平日竟没在意这些个。咱们家怎么出这样的奴才来了?”贾珠道:“等会子回了太太,再说与你大嫂子,给你换了,你另挑几个老实的罢。”
不用贾宝玉开口,李贵跟着贾宝玉出门的,被贾母与王夫人叫到跟前问今天的情况,李贵一面磕头,一面告了茗烟一大状。老员工总看不惯顶了自己职位的新人,这也是常有的,更兼李贵自觉是贾宝玉奶兄,要亲近着些,而茗烟今日给贾宝玉惹了这样的麻烦,还叫贾宝玉给人赔不是,真是混帐到家!一口咬定茗烟外出闹事,贾母与王夫人听了,贾母道:“这个小子平日看着机灵,才叫他伺候宝玉,怎地办事这样不着调儿?”王夫人道:“宝玉是个万事让人省心的,自不用奴才为他操劳,跟着的奴才,伶俐倒在其次,难道是要老实忠心才好。”李贵越发说:“二爷待下人极宽厚,只要眼前事儿伺候完了,少有拘束,常说拘着他们也怪难受的。这起子东西竟倚着主子宽厚四处生事,别人犹可,只这个茗烟再淘不过的,平日没事还要惹事端,有点引子他就能发面!今儿还叫二爷为了他给人陪不是!”贾母与王夫人听到这里都道:“这还了得,没的给主子结仇!招灾惹祸的东西,趁早打发了他。”
茗烟还在外头跑去求赖大呢,里头贾母那里已经传出话来,教不用他再伺候了,恰似兜头一盆雪头浇了下来。比及知道是李贵告的状,气得破口大骂,赖大道:“你倒有理了?还不家去窝着?你犯了错儿,还这样骂人,仔细了你的皮!”
贾宝玉与贾珠商议定了,预备着各换了衣服到贾母处请安。贾宝玉的衣服换到一半,贾母已经打发人来叫他了。匆忙穿好衣服,到了贾母处,大家都在。贾母已先问起下午的事情,又说:“这个茗烟,还是不要了罢。”贾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宝玉心道正好省得自己说了,上前给贾母揉肩:“因着我处事不周,倒教老太太烦恼。还累得大哥哥心。”贾母道:“你小小人儿,哪里知道奴才的厉害?偷奸耍滑的还好,最可恨的是为主结仇!今日这事,若是你与裘家孩子对骂不过是一笑过了,换了奴才辱了人家,那是辱上加辱了。好在裘家是甄家的女婿,这事也不很难办。”又命准备礼物给景田侯家赔礼,又叫:“传我的话,往后跟着出门的都挑老实厚重的,再有借主子名头惹事的,一顿棍子打折了腿去!”
王夫人从贾母处出来,先到了王熙凤处,贾琏居然还在家里,上来给王夫人见礼时低着头,王夫人觉得怪异,问道:“你怎么了?”贾琏见避不过,抬起头来,倒把王夫人吓了一跳半边脸肿得像个猪头还破了两处油皮,王熙凤只得说了实情:“叫大老爷打的。大老爷平日不出门的,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几把好扇子,想起要藏,二爷去买,人家死活不卖,不想贾雨村这个杂-种,诬了人家拖欠官银,拿进牢里,又叫拿扇子变卖抵债,如今还不知死活呢。大老爷也不问如何得来,只怨我们二爷不会办事。二爷略说一句逼得人家破人亡也不算有本事,大老爷恼了,可不就打了。”王夫人道:“脸上落了疤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记得你姨妈那里有好药,你使人去要些。”王熙凤打发平儿亲自去了,贾琏到里间躲羞去了,王熙凤问道:“太太来可是有事?”王夫人道:“险些忘了。”说了茗烟如此这般,道:“景田侯家与咱们家平日交情也是平常,可恨居然出了这等事。”王熙凤道:“打一顿撵了去就是了。”王夫人道:“不过与你说一声,你虽养着,也不好不知道。”王熙凤笑道:“太太哪里话?现今把茗烟打个二十棍,明儿叫珠大哥哥和宝玉提着他去景田侯家一转,他们家见咱们已经罚了这奴才,人又亲自到了,面子上转了过来,也就罢了。再不济,叫宝玉再约上当天吃酒的人,一道儿再还一席也就是了。”王夫人喜道:“你这主意好。”
次日贾珠写了贴子,带上表礼,携同贾宝玉拎着茗烟上门致歉。景田侯家一看茗烟被打得极重,也道,都是旧识且小孩子淘气也是有的。裘良又嗔道:“哪里就生气了?”在府中整了席面,又使人邀了冯紫英等一道过来喝酒看戏,裘良叫小厮:“说与陈兄,我这里虽不僻静,却也有好曲儿听。”
此事算是揭过。次后贾珠在都察院中也颇为裘良说了两次话,裘良也亲与贾珠道:“京中但凡有找人、失窃的事,招呼一声,我这里必上心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贾宝玉看茗烟打得着实重了,想他毕竟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伴了自己多年,可恨又可怜的,叫扫红带出二十两银子,给他寻医问药。茗烟恨恨地道:“二爷是个善心的,我只恨李贵个王八行子……”一语未了,叫扫红捂住了嘴:“好哥哥,少说两句罢。”回给宝玉只说茗烟很感激等语,贾宝玉本对茗烟一肚子不满,也想撵他来的,不料李贵先告了状,茗烟恨上了李贵,倒有些心虚了。说来茗烟倒有一半是自己管束不严,不安之余,亲去看茗烟。茗烟毕竟年轻,棍子打得极重,然而药跟得上。其母叶妈妈道:“亏得宝姑娘叫莺儿捎了极好的伤药来,不然就废了。这小奴才自己淘气给二爷惹祸,连累得老子娘没脸,园子里都抬不起头来,二爷还来看他。”
贾宝玉心里极矛盾,想了半天,问道:“府里且是呆不下了,不如等你养好了,我说与嫂子们,打发你到庄子上先领差使如何?总好过在家里气闷。”茗烟心里是极不愿意离开的,然而在家里没有差使就没有月钱府里也不管饭,靠老子娘养着也不是个事儿,叶妈妈忙道:“那可是好,有累二爷了。”她倒是知道,贾母、王夫人万事好说话,只有一样不能叫贾宝玉受连累,如今茗烟犯了大忌,能远远打发了领份差使已是恩典了,有宝二爷在,等大家气消了,三五年忘了这事,再求一求,把人弄回来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