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瞎了一只，现在腿也同废了差不多的爸爸，自然连新娘子也没了。

爸爸依旧是以往那副笑容。

没有怪小爸爸。

但是小爸爸看到晚上爸爸哭过。

愧疚是有的，但为了这份愧疚丢掉自己的生活，小爸爸是不愿意的。

人类，是无比自私，自我的一种动物。

要走了吗。

恩。

保重身体。

恩。

怎么了吗？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了吗？

刚才不是说了吗，保重身体。

除了这个呢？

没有。

那，有什么想完成的愿望吗？

腿能治好。

除了这个。

恩，找一个不嫌弃我的媳妇儿，然后……和她过一辈子。

小爸爸会留下，是因为这次对话。

他说，他记得，以前爸爸这句话的后半句是“和她环游世界”。

“我都走到机场了，结果这句话一直压在头上，难受、又疼，为了不疼，我又厚着脸皮跑回去了。”

小爸爸说“难受、又疼”的时候是指着自己的胸口，笑眯眯的说的，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像掉了线似的往下掉，小爸爸说，眼睛进灰尘了。

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吗？

恩，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那还不快找，坐着干嘛？

找到了，但带不走。

什么东西？

我胸膛里那玩意儿，就在你那，刚试过了，带不走。

那就不要了。

你当心脏是衣服呢想不要就不要，那玩意儿能不要么。

比起心脏，我以为野兽更喜欢自由。

很遗憾，我怕死。

那就留下吧。

我觉得，爸爸应当是猜到会有这种状况的。

“在因为我的缘故失去那双腿的时候，枷锁就已经戴在我的心脏上了，他只是在赌，我会不会顺从。”

“他不会挽留任何东西，会留下的，总会留下，离开的，他也不会去追。”

“薄情的男人。”

“但却是我的救赎。”

爸爸薄情吗？我不清楚，如果爸爸薄情，那么聪明的他，应该会在因为小爸爸丢了一只眼睛就远离他，怎会再用双腿去赌一个可能性，但若说爸爸不薄情，在小爸爸的诉说中，爸爸从未主动过，从未挽留过，感觉对他而言，什么都无所谓。

爸爸是没有和小爸爸去环游世界的。

因为爸爸说麻烦，小爸爸每次提起都被爸爸一笔带过，后来干脆就领养了我，堵住了小爸爸的嘴。

而等我终于不用再让他们操心了，爸爸却一个人先走了。

会领养我，也许的确是想用我堵住小爸爸的嘴，但我却觉得，更大的原因是爸爸知道自己会比小爸爸走得早，怕小爸爸没人送终，所以才会领养我。

泪水砸在已经湿了的纸上，笔下的墨水散开，字被晕染的再也看不清。

女人捂住眼睛想挡住眼泪，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爱他们。

他爱他的两位父亲。

他们都很好。

几年后

“我回来了。”

女人看着他，笑了笑，“恩，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