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争辩许久,就听古里维说,“他肚子里的东西,挖出来,丢掉。”
陈望之一惊,身体骤然僵硬。古里维顿时发出一阵怪笑,“你没睡觉!不诚实。”刚要凑近,洛博尔不满嚷了一句,这次陈望之听懂了,他说的是“走开”,一面嚷,一面将陈望之拉进怀里,“我不许。”
“不行。”古里维搔搔胡子,“这是单于的命令。”
“他是我的。”洛博尔把人抱得死紧,几乎勒得陈望之喘不过气,“我的。”
“不是你的,”古里维跺了跺脚,“陈望之,喂!”
随便他们怎么讲,陈望之就是一言不发。他动弹不得,了无生意。古里维说了几句,洛博尔大怒,一手揽着陈望之,另一只手激烈地比划。陈望之越来越困,突然古里维唤他,“陈望之,你不能在这里!”
不在这里?陈望之想,这又是土浑人的把戏。洛博尔抗辩,“不,他是我的!”反反复复强调,终于惹得古里维火冒三丈,“单于说,必须送过去!陈望之,”他拽住陈望之的肩膀,“单于说,要把你送走了!”
送走……陈望之睁开眼,他躺在车里,身上盖着件白色的狐裘。大漠风沙呼啸,笛声隐约。不知颠簸了多久,车缓缓停下,他迷迷糊糊地下车,浑身素白,面遮白纱。房中燃起高烛,一个穿黑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月奴。”
口吻莫名熟悉。陈望之惊恐地后退,“宇文彻!”
宇文彻笑道,“是我。”
“你来做什么?”陈望之眼睁睁地看着宇文彻步步逼近,“不要过来……”
“月奴,你这是糊涂了么?”宇文彻居高临下,像盯着猎物的鹰,“我们已经成婚,”他轻柔地抚摸着陈望之的脸颊,“你觉得,夫妻之间还能做什么?”
“我是男子,不能同你成婚。”陈望之哀求,“请你行行好,放我回去吧!”
“你真是傻了,我好容易才得到你,怎么能放你走?”宇文彻微一用力,那件白色的婚服突然片片碎裂,“你想回去?回哪里去?你忘了么?”他忽然笑意全无,“整个齐国都落入我手,天下早就没有了你容身之处。”
半梦半醒,混沌中,不辨日月。
陈望之冷汗淋漓,刚刚似乎又做了一场噩梦……他被土浑人当礼物送给了宇文彻。宇文彻阴冷的面孔在脑海中清晰无比,逃不掉了,陈望之喃喃,他逃不掉了。
脚步凝滞而沉重,迟疑地停在屏风前。
“谁?”陈望之嘴唇张合,然而发不出一点动静。不要过来,他无声地呐喊,别过来
“你、你醒了吗?”宇文彻低声道,犹如自问自答。片刻踟蹰过后,下定决心,慢慢绕过屏风,却见陈望之惊恐地瞪大眼睛,不由又是心酸,又是庆幸,脱口而出,“阿弥陀佛,好歹醒了!”手上捧着一只玉碗,试探地走到榻前,“你昏睡了两日!我担心极了……”
“别过来!”陈望之盯着那只玉碗,药气苦涩,与记忆恍惚重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