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深吃了好几下,力气渐渐小了,姬越泽终于扒开对方的一只手,半站起身迎着那根拐杖硬扛。
老爷子还记着孙子的话呢,临时力不想打到他,但还是扫过了他半张脸,那股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更加坚定,跪在季明深身边还叫了句,“再来!”
老爷子这下被气坏了,一时甚至忘了孙子的要挟,“你还起劲了?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敢跟我叫板?”
他喘着气回嘴,“我是男人!”
“你……我叫你倔!”老爷子终于怒得失去控制,对着他劈头盖脸打了起来,季明深恢复了点体力又来抱他,两个人你争我夺抱成一团,也不能分辨谁吃得更多。
季明深用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到奶奶和妈妈都哭了,心里知道快要成了,找个角度让拐杖尖儿戳破了自己的脸。
其实爷爷老了体力有限,打到现在已经力竭,戳在脸上虽然危险,伤也不会很重。只是看起来就吓人了,简直血流满面,两个女眷当时就尖叫着扑过来,季奶奶更是去抢老伴的拐杖,“打打打!你就知道打!把你孙子打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爷爷顺势住了手,臭骂自己的老婆,“都是你管教不严!打死就打死,我当没生过儿子孙子!”
季爸爸在旁边尴尬地认错,“爸,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教好明深,不关妈的事。”
季奶奶一看儿子也躺枪,吵得更凶了,“就是!子不教父之过,儿子孙子还不都是你季家的种!你自己没教好怨谁呢?”
战火成功转移,季明深就对怀里的姬越泽耳语,“装晕。”
身上到处都在痛,姬越泽本来就要撑不住了,听到这句话也不再勉强,两眼一闭配合演出,季明深肿着脸低吼,“别吵啦!人都打死了!”
这下两个老人不吵了,看着自家孙子抱住那个小白脸儿眼泪直飚,心里也跟着紧张了。季爷爷咳了一声,“别乱嚷嚷!这么容易就死了?不能吧。”
季明深的父母大人双双围过来,想要掰开儿子的手探探虚实,季明深却像只护食的豹子,流着一脸血还死死不放,“别碰他!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你们把我和他一起埋了吧!”
他妈妈第一个哭着退步,“明深,这人打伤了总要送医院,你松开点!你也得去医院啊!”
季明深仰着头还在跟爷爷较劲,眼睛里一边流马尿一边乱叫,“这事是我逼他的!我没他不行!我从来没求过你,就只求你这一件!我为了季家一辈子不能有大出息,我认了!连自己喜欢的人我都不能有吗!”
他这话一刺,季爷爷的表情也裂了,他爸又低喝一句,“明深,别说了!”
他半真半假地豁出去,第一次把自己对家庭出身的心病全部宣泄,“我从小到大怨过你们吗?我没有!我是季家的子孙,为季家做闲人是我的命!我还要怎么懂事?我没有被任何人利用过!我就算做个生意,都不敢自己出面,怕给你们添麻烦!我处处为季家着想,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要是你们不答应,我这辈子也不会结婚!你们就看着我一个人到老吧!”
季爷爷颤巍巍地走近他,沉着声音问他,“你真的想好了?你甘心这辈子做闲人?你要是跟个男人在一块,我季家就绝后了!再也不能……”
他直视着这位自家的老家长,脖颈似有千斤重,但还是轻轻地点了头,“想好了,我甘心。爷爷,圈子里已经没有我的位子了,就让他们彻底放心不好吗?”
季爷爷身体晃了晃,似乎一瞬间又老了好几岁,“等到爷爷不在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在满面血污中笑了笑,“爷爷,我既然要跟他在一块儿,那我爸肯定也能安稳退休,到时候我爸早一点退下来,我再想办法给您生个重孙,好吗?我们一家人过自己的日子,您也安心休养带孩子,别再为其他事劳累了。”
季爷爷站在孙子面前脑子飞转,过往的辉煌生涯有如一部荡气回肠、值得一看再看的电影。然而再怎么回味,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那些的回忆蒙上了一层时光的纱,变得朦胧且泛黄,甚至不如孙子嘴里描述的那种安稳生活更让他向往不管曾经如何英雄了得,家人团圆才是最终的归处。
他长叹一声,颓然放下了手中的拐杖,也终于放下了自己这一生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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