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繁华的城市,余社头如何弄到这么一座大宅,便说这福居社的人数吧,不带那些不知事的稚童,粗略估算少也在五十六号人,其竟是管理得井井有条,丝毫看不出混乱。
阿若道:“什么好手段,”语气故作嫌弃,“好几回闹出了事,差点把房子给打没了,要不是……”他看了看跟在年轻大夫身后的男人,“附近有官兵坐镇,这福居社早便散了吧。”
郁容循着他的目光望向聂昕之,不由得轻笑:“总归是余社头能耐,官兵也不可能天天看着这儿不出乱吧?”遂是话锋一转,疑惑问,“为什么有人闹事?”
阿若漫不经心地回:“总有些好吃懒做的想吃白饭呗!还有一些坏家伙,看这里大多是老弱病残的,就起了不好的心思。”
自然就想起了在常鄱遇到的鬻卖人口案,郁容叹道:“办好福居社确是不容易。”
阿若道:“也还好,”似笑非笑地睨了年轻大夫一眼,“总有像小大夫你一样的冤大头,往这儿送钱送药送衣裳,大伙儿再节省一把,一大院子人糊口没问题。”
郁容微摇头:“略尽绵薄,远比不得余社头高义。”
真正要办好福居社,绝不是光有财力就万事大吉。
物质保障不过是最基础的一项工作,偌大一个以人为主体的组织,在管理、运营以及人事等方方面面,皆需强有力的手腕。
故而,他是没那个本事,置办如福居社这类的组织结构,除非自个儿揽了活,转头将责任推到兄长头上,咳。
正因此,虽然一初对余长信的设想存着疑虑,但看到其并非只知夸夸其谈,而是真的将理念付诸了行动,难心有触动,赠些药钱衣食不过是微薄之力。
“就客套吧,”阿若撇嘴,“你们读书人净爱扯虚的。”
郁容不汗颜,他觉得半文盲的自己真称不上是读书人,眼珠转动间,笑着回:“你现在不也是读书人?”
阿若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教社里的孩子念书习字,我便跟着学了。”声音略小,“他说我学得不错,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哄我……”不由看向年轻大夫,语气迟疑,隐含期待,“你觉着我写得怎么样?”
郁容回想了下喜柬上的字迹,直言:“写得很工整,笔锋还算有力,远超一般初学者的水平。”
比之大家肯定不如了,不过短短一两年,从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蜕变到可独立执笔书写的程度,其人可谓颇有悟性,想必在学习上也是勤奋不辍了。
阿若露出放松的笑容:“那就好,要不然写得太糟,我不好意思再让人教了。”
郁容扬了扬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余社头不是要结契成一家子了?”
“他的事情太多啦,不想总是给人添麻烦。”
阿若说着,脸上的气色愈显红润。
“娇羞”二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郁容默默被自个儿的形容给雷了一把。
“想必余社头并不会觉得麻烦。”
听到这般说法,阿若整个人更见“娇羞”了。
郁容了,干咳了一声,转而换了话题,拐弯抹角,其实是禁不住的好奇:“前几回看你,我还以为你与余社头不算相熟。”
阿若答话:“时间长了,慢慢就熟了。”
也是。郁容点点头。
阿若静了少刻,忽又开口,轻声道:“年初我生了冻疮,挺厉害的。他当时特别忙,就趁着夜里不睡觉,给我制了一大罐的油膏。”
郁容默然。
心情又开始微妙了,仿佛一不小心多咽下了几枚青梅。